&esp;&esp;那妇人似笑非笑,“这时候倒是晓得规矩了。”
&esp;&esp;李绮节叹口气,知道避不了,干脆施施然走出房门。
&esp;&esp;她没来得及换衣裳,只穿着一件家常缥色小紧身儿,底下着一条玄色阔腿绸衫裤,脚下穿枹木屐,一头浓密墨发还未烤干,云鬓松散,挽在肩头。
&esp;&esp;她原本就生得秀净妍丽,年纪也小,加上前些时日一直卧病在床,又才洗澡,瞧去愈加弱不禁风,眉眼之间,俱是慵懒之态。
&esp;&esp;妇人一见李绮节这副弱柳扶风的风流模样,便直皱眉头:“三娘,你年纪不小,也该学学规矩了!”
&esp;&esp;这妇人是李家的远亲,杨家的大少奶奶,因她娘家姓高,亲戚都叫她高大姐。
&esp;&esp;杨家和李家是世交,祖辈连着亲。李子恒和李绮节管杨老爷叫表叔。
&esp;&esp;潭州府盛产茶叶和丝绸,县里许多人家都以采茶或是养蚕为生。
&esp;&esp;杨家既种茶,也养蚕,老家乡下绵延十几里的荷田、茶山,全都是他们杨家的。
&esp;&esp;李绮节初来乍到时,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那时候李家已经和杨家订亲了。
&esp;&esp;也就是说,高大姐是李绮节的未来婆婆。
&esp;&esp;☆、缠脚
&esp;&esp;李绮节曾经试着和李乙提过对杨李两家这桩娃娃亲的不满。
&esp;&esp;奈何李乙看着脾气宽和,实则是个古板性子,坚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道,既然已经立下婚约,就绝不能随便失信于人。
&esp;&esp;哪怕杨家大郎杨天保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纨绔,李乙也会押着李绮节出嫁。
&esp;&esp;除非李绮节豁出去找个情郎私奔,否则李乙绝不会允许她悔婚。
&esp;&esp;好在杨天保那小子还算规矩,长得也周正齐整。他是个童生,自开蒙之后一直跟着先生念书,很少出远门。杨家一心想让他走科举、博功名,对他的看管很严。
&esp;&esp;李绮节见过杨天保几次,对这个未婚夫的印象还不错,暂时没有找人私奔的想头。
&esp;&esp;几年前,杨家忽然走了大运,族里出了一位响当当的举人老爷。举人老爷虽然没有再进一步考中进士,但因为很受知府赏识,顺利在县衙里谋了个职缺,此后一路平步青云,成了瑶江县的县令。
&esp;&esp;进士都不一定有官做呢,杨县令却能以举人之身封官,县里人都说杨家祖坟的风水好。
&esp;&esp;杨家借此摇身一变,成了官家,而李乙只是一个操持酒坊生意的乡绅。
&esp;&esp;杨天保的母亲高大姐开始左右看李绮节不中意,碍于两家交情,面上虽没露出什么不妥的神色,但话里话外,常常露出几分轻视。
&esp;&esp;李乙是个外男,平时只和杨老爷来往,不会和杨府内眷高大姐打交道,自然不知道妇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esp;&esp;李绮节却能明显感受到高大姐对她的嫌恶。
&esp;&esp;这个淡漠严肃的未来婆婆,委实不好相与。
&esp;&esp;高大姐没有辜负她的严苛名声,看着李绮节的眼神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亲和气。
&esp;&esp;李绮节不由得想起上辈子逃课被教导主任抓住时的窘迫难堪,教导主任那看渣滓一样的眼神,和高大姐一模一样。
&esp;&esp;孟娘子见高大姐脸色不好看,连忙打圆场,“杨大少奶奶是自家人,三娘不必忌讳,快请大少奶奶进去坐。”
&esp;&esp;李绮节忍住和未来婆婆翻脸的冲动,“表婶里面坐,宝珠去筛茶。”
&esp;&esp;宝珠去灶房煮了一锅鸡蛋茶,狠心撒了一大把绵白糖,又舀了半勺桂花卤子搅开,分装在青花瓷碗里端出来,请高大姐和孟娘子吃茶。
&esp;&esp;高大姐在堂屋坐定,脸色缓和了几分,“劳烦孟娘子了。”
&esp;&esp;孟娘子端起瓷碗,默默数了数,见碗里有六枚荷包蛋,脸上立刻笑成一朵牡丹花:“李相公出门前嘱托我照应三娘,我们两家常来常往,亲如一家,大少奶奶不必同我客气。”
&esp;&esp;按理来说,孟娘子是举人娘子,高大姐只是举人老爷的弟媳,孟娘子平时傲慢得很,不该对高大姐这么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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