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方嬷嬷唤到第三声上,陈翎才缓缓睁眼。
适才太困,陈翎在马车中枕着自己的手腕睡着了,竟梦到小时候的事。
方嬷嬷唤了她多次,她虽睁了眼,双眸间却空洞着,一时未从梦境中缓过神来。
“陛下可是魇着了?”方嬷嬷目露担心。
这些年方嬷嬷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知晓她夜里睡得不怎么好,早前的时候,夜里还时常魇着,后来虽好了些,但也一直睡得不踏实……
这天子之位原本就不好做。先帝在世时,尚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更何况,陛下还是女子……
这些年方嬷嬷一直跟着陈翎,知晓她女扮男装坐在这把天子龙椅上有多不容易,千步万步,总归一步都不能出错……
陛下贵为天子,勤于政事,登基四年一刻都未懈怠过,才有了如今的燕韩国泰民安,百姓富足。
陛下虽为女子,但眼界、学识和花在朝中的时间心思都不输先帝,甚至,在朝臣心中是比先帝更合适的明君……
方嬷嬷思及此处,陈翎恰好回神,“晨间被阿念闹了一场,没怎么睡好,方才多寐了会儿,快到了吗?”
陈翎问完,目光不由看向马车外。
车窗上的帘栊正好被狂风卷起了一条缝,陈翎伸手揭了揭,窗外黑云低垂,层叠如锻,一看便是山雨欲来的模样……
方嬷嬷应道,“山雨将至,瞧这云层又厚又低,怕是场大雨。石将军让问陛下声,是先寻处地方暂且避雨,还是继续下山?”
陛下想早些到舟城,石将军不敢耽误。
舟城在阜阳郡。
但这样的天气,山路不好走。
陈翎放下帘栊,朝方嬷嬷道,“那先避雨吧。”
陈翎熟悉阜阳六七月的天气。这样的大雨,山地容易滑坡,贸然赶路容易被山洪冲走,或是困于山间。
当下走的是山路,求稳不求快。
方嬷嬷会意,掀了帘栊低声朝马车外说了一声。
等方嬷嬷折回,陈翎才又问起,“阿念呢?”
阿念晨间才同她闹了场脾气,她说了他一堆,他不怎么爱听,红着眼无理取闹了一通。
后来她一直没搭理他,让他单独留在自己的马车里反省。
这孩子近来脾气越发大了,似是也到了叛逆的时候。
越不让他如何,他越要同她对着干。
她亦需在他面前扮演严父角色。
她是天子,在朝臣眼中,一惯清冷自持,勤于政事,身边只有阿念这个太子。
所以阿念自幼没有娘亲可以撒娇,只有她待他严苛……
太子之位本就不易,一味惯着阿念,对他日后并无好处。
她方才并非没有听到他的哭声。
但眼下尚且只有哭声,日后,便不是哭声那么简单了……
陈翎收起思绪,方嬷嬷刚好应声,“太子哭了好几回,说知错了,要来给陛下认错。老奴都说陛下睡了,挡了回去。”
陈翎轻声,“他近来心思野了,晾晾他也好。”
自陈翎幼时回京,方嬷嬷就一直跟着她,知晓她的脾气,也知晓她说得不是气话。
太子乃陛下所生。
当初生太子的时候陛下遭了不少罪。
太子是陛下的心头肉,陛下怎么会不心疼?
只是但凡经历过早前朝中的动荡,就会知晓,陛下待太子严苛些是对的……
可太子始终是方嬷嬷看着长大的,心底始终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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