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贩卖军火,很多条。”沈宝寅头皮一紧,抢断话头,抱得他更紧,“钟完立死了,本来警方还指控况争杀人,我作了证,况争是为了救我才开枪。你当时也开了枪,警方本来早就要来找你问话,但你动了手术昏迷不醒,今天没有来,明天后天大概这两天还要再来。你到时实话实说就好,我问过律师,律师认为这是正当防卫,只是需要上缴枪械,还要书面解释枪械来源。”
丰霆被他勒得好紧,那份紧张担忧几乎将他捆绑发痛,忍不住心里一软,伸手在沈宝寅头顶揉了揉,叹口气:“况争是受了我们牵连。”
沈宝寅默不作声。
“定罪不会那么快,我没有办法走动,但是还可以打打电话,想办法帮忙。阿寅,你也不要太愧疚,或许事情远不到你想象中那样糟糕。”
沈宝寅双目无神,平静道:“为什么爸爸走了以后家里出这么多事?是不是我替他选的墓穴风水不好,他不高兴?他离世前说过要我将他同我妈咪埋在一起,我没有听他的话。没办法,他高兴了,我妈咪就不高兴。”
丰霆无奈一笑:“阿寅,叔叔最疼你,怎么会舍得害你,别说傻话。”
沈宝寅在他怀里惨淡一笑,但十分乖巧地,轻轻“嗯”了一声。
半真半假应付完丰霆,沈宝寅身心俱疲,丰霆看他趴得辛苦要他上床来休息。床很大,妨碍不到丰霆伤口的复原,于是沈宝寅没有拒绝,钻进丰霆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丰霆心跳渐渐睡着。
丰霆两只手牢牢环住沈宝寅,等怀里的人睡沉,若有所思伸出一根食指抚上沈宝寅的眉心,也不知梦见什么难事,梦中都愁眉不展。
他有心想低头亲一亲沈宝寅的额头,然而背脊刚轻微屈折,便牵动了受伤的腿发痛,只能又靠回床头。
况争身陷囹圄,无法自救。他如今困在这张床上,沈宝寅心里藏着事情也不肯同他说,他的境况又好到哪里去?
一阵门铃声响起,这是扇双层的精铁防盗门,港督家的大门防备也莫过于此了。沈宝寅按了门铃,又忍不住敲起门,这样轮番两次,门终于被打开。
一张脸从门缝探出,是米荷,瞧得出她最近大概寝食难安,憔悴得眼窝都陷了进去。
“阿寅,你来了。”
沈宝寅脸色不比她好多少,但还算心平气和,微微点了点头。
门全部打开,米荷向后让开几步,沈宝寅走进玄关,得以看见米荷现在的样子,一身白色长袖连衣裙,四肢纤细,腹部确有微微隆起,不仔细去看,以为只是发胖。
距离上次相见已隔两月,当初彼此的生活多么平和,此刻倒有些面目全非的意思。沈宝寅一时无言,将手中孕妇专用的补品堆放到脚边,半晌,随口挑了个唯一值得高兴的话题,道:“才知道你怀孕,还未来得及恭喜你。”
他是昨日夜里从医院离开后通过电话联系到米荷,米荷似乎已经见过况争,对当前自己的处境也有所了解,说话的声音很镇定。电话里头,他们并未谈到什么,只是约了个见面时间,即是今日。
米荷淡淡一笑,说:“多谢。”引着他向屋里走去。
这是个没有窗户,只有排气扇的双层别墅,全屋灯光大亮,显得房间开阔而明亮,站在客厅环视,两层楼毫无死角,名副其实的一个安全屋。
“宝宝……多大了?”沈宝寅在沙发上坐定,他今天来是来办另件事,火烧眉毛的事,可是他心里头不情愿,于是倒是甘愿继续地聊着前头那个徒劳的话题,期盼可以晚点去完成那个不愿完成的任务。
米荷慢吞吞在他对面坐下,下意识摸摸肚皮,笑道:“刚满十五周。”
沈宝寅点头,讲:“这么大的孩子,该成型了。有没有去查过,是男孩还是女孩?”
米荷露出个难为情的笑容:“我倒是想留一个惊喜,不过况争熟识的医生都太热情,第一次到那个医院去产检,早早地就告诉我们,都是女孩。”
沈宝寅讶然地挑起眉毛:“都是?”
米荷转头瞧了他一眼,垂下眼皮,柔柔道:“是孖仔。”
原来是双胞胎。
“很好,两个孩子,多么有福气。”沈宝寅讷讷点头,欲言又止一阵,突然道:“况争他……”
米荷同时开口:“况争……”
两人共同静默下来。
良久,沈宝寅率先说:“况争受到的指证太多,又牵涉到几桩重案,我也无法将他摘出,只能保证不让他受苦,再去争取减刑。”
米荷的嘴角颤抖两下,缓慢点了点头:“我猜到了,阿寅,多谢你。”
沈宝寅是压抑着无比的痛楚和怨愤来到这里,可瞧见米荷此刻强撑精神,故作坚强的模样,心里却陡然涌上一股愧疚,还有钦佩。
他在此刻突然地醒悟,他为什么要在心里埋怨米荷,他跟米荷并不是敌人,他们曾守望相助,曾相依为命。
如今,他们被迫绑在一起,说起来,不过是又再次落到曾经的境况。
沈宝寅在心里再次尝试说服自己:不是况争逼迫了我,是况争承受了原本属于丰霆的命运。
而我同丰霆性命相连,不得不来偿还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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