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庆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为难住了。
丰霆又看着阿庆说:“我没关系,你先把他带走,到时拿根绳子来接我。”
沈宝寅急得直喘气,眼看阿庆拿起竹篙傻愣愣地真的打算划船离开,一狠心,直起身子往水里扑去。
沈宝寅在从前二十三年的人生里,惜命爱命,从未有这样将生死置之度外过,然而丰霆在这里,就像一块磁铁的负极似的,叫他这块冥顽不灵的铁石,动了情,昏了头,打定主意,死都要粘在他身边。
丰霆不走,他也不要走。
是死是活,他们俩总归是在一处。
又要跌进刺骨的凉水里,沈宝寅做足了准备,屏住呼吸,闭紧了口鼻,然而他的领子飞快的一紧,接着止住了下坠的趋势,往后倒去,径直栽在了船舱里。
阿庆在他身后,竟然眼疾手快地将他捞了回去。
这个呆子,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
沈宝寅头晕眼花,坐在舱板上剧烈喘着气。
丰霆看到沈宝寅翻身的动作,简直一颗心要让沈宝寅吓得跳出来,他猛地往前一扑,幸好沈宝寅没有真的跌出船,他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沈宝寅很快又爬起来,阿庆疑心他还要继续跳船,一个脑袋两个大,跪坐在一边拉着他两只手,满头大汗说:“阿寅你就听小丰总的话好不好,我们等在这里有什么用,回去找绳子,找帮手,才能把你们都救回去。我们离岸很近,最多二十分钟就能赶回来!”
沈宝寅不闻不问,只顾着扶着船沿,说:“我不走,不走啊。”
望着沈宝寅痛苦决绝的表情,一股无法形容的酸楚同震撼从丰霆心里冒出来。
沈宝寅的爱,是高傲的爱,少,难得,很珍贵。
从头到尾,只在吵架求他原谅的时候说过一次,之后他再怎么要求,也不肯说一个字,常常时间久了,令他恍惚,忍不住想,沈宝寅真的爱他?
是不是他太想要,杜撰幻想出来的。
然而看到这样痛苦疯狂的沈宝寅,宁肯跳海也不要同他分开的沈宝寅,如果一定要在生死时刻才能见到这样的,明明白白爱着他的沈宝寅,丰霆觉得自己就是此刻立马去死了,大概也值得。
“丰霆,你和我一起走啊,你不是很聪明!考试都没拿过B等成绩!今天怎么这么蠢这么笨,连个船都爬不上,你努努力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家!”
丰霆沉默了一下,苦笑地,柔和地望着沈宝寅,只能被迫承认:“阿寅,我不是故意让你着急。我的腿受了伤,实在是爬不上去。”
“你什么时候受伤,怎么会受伤?”沈宝寅面色突然茫然了几秒钟,随后一种无比的悔意刺痛了他的心,为什么丰霆没告诉他,为什么他这么蠢,一直没发现。
丰霆说:“下水的时候不小心被飘来的木头撞了一下,不痛的,就是不大能用力。”
仅仅被撞了一下,怎么会连腿都抬不起来?丰霆一定伤得很严重,如果不是撑不住了,丰霆都不会告诉他。
沈宝寅的泪流得更加汹涌,他哽咽一声,咬牙直起身子,趁阿庆没注意,迅速地翻下了水。
扑通一声,他砸入深色的海水里。
又是一阵窒息。
在阿庆的惊呼声中,沈宝寅从水面冒出头,丰霆就在他眼前,神色慌张,两只手已经松开了那块木板,正展开双臂要抱他。
沈宝寅浑身湿透了,海水冻得他发抖,然而他的眼神十足坚定,仿佛神采奕奕,也不去牵丰霆伸向他的手,而是游到丰霆的背后,粗鲁地推着丰霆的肩膀往船边游去。
边划水,他边在丰霆耳边恶狠狠地低声嘀咕:“你是不是脑子也出了问题?万一你一个人死在这里,是要让我年纪轻轻做鳏夫?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丰霆似乎真的被他折服了,很没办法地被他推向船边,苦笑道:“你啊……”
沈宝寅让他把两只手搭在船沿上,贴在他耳边喘着粗气说:“我帮你抬腿,这次你再爬不上去,不用你赶我,我立马走人,不会回来接你!我沈宝寅不要这么没用的男人。”
这次不用沈宝寅故意激将,为了沈宝寅的这两次飞蛾扑火,丰霆也打定了主意,就是痛得再如何受不了,也得跟沈宝寅一道,安安全全地回去。阿庆喊口号。
数到“一”,沈宝寅猛吸一口气潜入水下,摸到丰霆的右腿后,用力一托,往水面上抬去;数到“三”,丰霆忍痛两只手撑着船沿,在沈宝寅的帮助下,把右腿搭上船沿,一咬牙,额角静脉暴起,翻进了船舱。
不顾腿上的伤,他立即转身去拉沈宝寅。
沈宝寅比他利索多了,抓着他的手腕,马上借力爬了上来。
气喘吁吁地,两个人面对面瘫坐,水流如注,从他们的头发、肩膀、耳垂上往船板上流,然而他们谁也没去管,只望着对方的眼睛,劫后余生地笑了。
阿庆也欢喜极了,连忙撑船,说:“好了好了,没有落下一个,都回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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