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金月轻声说。一整天的跋涉非常辛苦,但最后的报偿却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大伙站在一个悬崖上,远眺着传说中的城市——奎灵诺斯。
四座细长的尖塔如晶莹的纺锤般从城市的四个角落高耸入云,白色的大理石建筑闪耀着炫目的银光。优雅的拱桥从一个尖塔跳跃到另一个尖塔,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形。这些拱桥出自古老矮人工匠的手艺,可以支撑一整批部队,外表看起来却似乎连小鸟都能够破坏它优美的平衡。这些闪耀着的拱形建筑是城市唯一的界线,奎灵诺斯四周没有城墙,这座精灵城市爱怜地对荒野伸出友谊之手。
奎灵诺斯的建筑物和自然相辅相成,完全不会掩盖它的美丽。房屋和商店是用红色的石英雕刻而成,在石英为界的道路两旁如高大纤秀的白杨般不可思议地耸立着,城市正中央是座闪闪发光的金塔,它反射着灵动不已的日光,让塔本身看来也有了生命。俯瞰这座城市,会觉得往昔的祥和与美丽,如今仅存在于奎灵诺斯。
“就在这边休息,”吉尔赛那斯告诉他们,把他们留在一片白杨树林里,“你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我为此道歉。我知道你们都又累又饿——”
卡拉蒙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但我乞求你们能够再多忍耐一下。我先告退。”吉尔赛那斯鞠了个躬,退到哥哥身旁。卡拉蒙叹着气,第五次搜索着自己的背包,祈祷以前曾不小心遗留了一些食物碎屑。雷斯林读着魔法书,不停地重复里面聱牙的字句,希望能够牢牢记住它们的意思,以及正确的发音和拼字,直到他的血液沸腾,这法术才真正属于他。
其他人则四处观望着,着迷于脚下城市的美丽以及所散发出的亘古以来的宁静气息。连河风都不禁为之动容,脸上的表情舒缓下来,把金月搂得更紧了些。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的担心与忧虑都消失无踪,在彼此的亲近中找到了慰藉。提卡坐得远远的,若有所思地凝望他们。泰索何夫又再度试着要把从盖特威到奎灵诺斯的地图画出来,虽然坦尼斯一再告诉他,这是条秘道,精灵也不可能让他带走这张地图,但他仍然不屈不挠地继续着。老法师费资本则已经沉沉睡去。史东和佛林特担心地看着坦尼斯——佛林特是因为明白只有自己才能够了解坦尼斯难过的原因,史东则是了解回到一个不欢迎你的家乡时的感受。
骑士把手放上坦尼斯的肩膀。“回家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老朋友,不是吗?”
“的确不是。”坦尼斯低声回答,“我一直以为我早就遗忘了这里,但现在我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不管我多么想否认,奎灵诺斯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嘘!吉尔赛那斯来了。”佛林特警告道。
精灵走向坦尼斯。“刚刚派去的信差已经回来了,”他用精灵语说,“我的父亲要立刻见你们每一个人,他在太阳之塔里等你们。我们没时间让你们好好休息,这样实在有点失礼——”
“吉尔赛那斯,”坦尼斯用通用语打断他的话,“我的朋友和我曾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磨难,也曾经去过死人横行之地,我们不会因为肚子饿就昏过去。”他看向卡拉蒙。“至少我们之中大部分都不会。”
战士听见坦尼斯的话,叹了口气,又把腰带勒紧了些。
“谢谢你们,”吉尔赛那斯不自然地说,“我很高兴你们能体谅。现在,请尽快跟上我们的脚步。”
大伙匆忙收拾好行李,并且叫醒费资本。他站起身来,被树根给绊倒了。“大笨蛋!”他用手杖敲打着树。“就在那边,你看到了吗?想要绊倒我!”他对雷斯林说。
法师把他珍贵的魔法书收进包里。“是的,老先生。”雷斯林笑着把费资本扶起来。老法师靠着他的肩膀,两人跟在大伙身后。坦尼斯注视他们两人,脑中思考着。老法师是个老糊涂,但他还记得当时雷斯林醒过来,看到法师靠在他身上时的恐惧神情。他到底看到什么?他对这个老法师知道多少?坦尼斯提醒自己有机会一定要探问。现在,他还有更急迫的事情需要担心。他走向前去,赶上前面的精灵。
“告诉我,吉尔赛那斯,”坦尼斯用精灵语说,这种不熟悉的语言开始结结巴巴地浮现在脑海中,“发生了什么事?我有权利知道。”
“你有吗?”吉尔赛那斯粗鲁地问,用眼角看着坦尼斯,“你还会关心精灵发生什么事吗?你连我们的语言都快不会讲了!”
“我当然关心!”坦尼斯愤怒地说,“你也是我的同胞!”
“那为什么你要故意炫耀你的人类血统?”吉尔赛那斯指着坦尼斯的胡子,“我以为你会感到羞耻——”他紧咬着下唇,双颊绯红。
坦尼斯阴沉地点点头。“是的,我的确感到羞耻,这也是我离开的原因。可是谁让我感到羞耻的?”
“原谅我,坦赛勒斯。”吉尔赛那斯摇着头说,“我刚刚说的话太无情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如果你能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告诉我!”坦尼斯几乎是在绝望地喊叫,“我要知道!”
“我们要离开奎灵那斯提了。”吉尔赛那斯说。
坦尼斯停下脚步瞪着面前的精灵。“离开奎灵那斯提?”他惊讶地用通用语重复。众人不安地面面相觑。老法师阴沉着脸,抚摸着胡须。
“你是开玩笑的吧!”坦尼斯轻声说,“离开奎灵那斯提!为什么?情况应该没这么糟——”
“情况还要更糟。”吉尔赛那斯哀伤地说,“看看你的四周,坦赛勒斯,你看到的是奎灵诺斯最后的荣光。”
他们开始踏进这座城市的街道。坦尼斯第一眼看不出这里和他五十年前离开时有什么差别,不管是以闪亮的石块建筑而成的街道,还是遍植的白杨树。一尘不染的街道依然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白杨树似乎又长高了些。它们的树叶在晨曦中摇曳着,镶金嵌银的枝丫也跟着唱起歌来。街道两旁的房屋也没有改变,装饰用的石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各式各样的光彩变幻。每个地方看起来都像是精灵习惯的方式——美丽,有条理,亘古不变……
坦尼斯发觉了,不对,有问题!树梢传出的歌声现在听来哀伤且无奈,不是坦尼斯记忆中平和、欢乐的歌声。奎灵诺斯的确改变了,而改变这件事的本身就是它的变化。他试着要体会它,理解它,他的心因为失落而颤抖。这改变不是在建筑上,不是在树木上,也不是照耀着树叶的阳光,这改变在空气中——空气中充满了沉闷的压力,就像在暴雨前夕一般。坦尼斯走在奎灵诺斯的街上,他看到以前在家园中从未看到的景象。他看到了紧张,看到了匆忙,看到了不知所措;他看到了失望、慌张,还有绝望。
女人们遇到朋友时,互相拥抱对泣,接着急忙分开,朝不同方向走去。孩子们呆坐着,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只知道不能够继续天真地玩游戏。男人聚在一起,手随时放在剑柄上,担心地看护着自己的家人。四处都可以看到精灵们生起火,宁愿把珍爱却不能带走的东西烧毁,也不愿让即将到来的黑暗将其吞噬。
坦尼斯为索拉斯的沦陷感到心伤,奎灵诺斯的景象却像把钝刀般刺进他心坎。他从来没想到这对他来说打击会是这么大;他曾在内心深处坚定地相信,即使他永远不再回来,奎灵那斯提还是会一直存在的。现在他连相信这件事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奎灵那斯提将会消失!
坦尼斯听见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他看见老法师啜泣着。
“你们有什么计划?你们要去哪里?逃得出去吗?”坦尼斯沉重地问吉尔赛那斯。
“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很快,太快了。”吉尔赛那斯喃喃道。
太阳之塔是奎灵诺斯最高的建筑物,金色外墙反射的阳光让人错以为塔本身是会动的。众人安静地进入塔中,被这座古老建筑的美丽壮观所深深震慑。只有雷斯林毫不在乎地四处张望,在他的眼中,这里没有美丽,只有死亡。
吉尔赛那斯带领他们来到一间小房间。“这间房间就在大厅旁边,”他说,“父亲正在召见各家族的族长,商讨迁徙的计划。哥哥已经去禀告他们诸位的到来。当他们商议完毕之后,就会召见我们。”他比了个手势,进来几位捧着水罐、水盆的精灵。“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请你们好好休息。”
大伙喝着水,洗去手上和脸上的尘埃。史东脱下斗篷,尽可能利用泰索何夫的手帕将盔甲擦亮。金月梳着闪闪发亮的头发,把披风紧系在脖子上。她和坦尼斯决定,她身上挂着的护身符要到时机适当时才可以露出来,有人会认出来的。费资本徒劳无功地试着将他的破旧帽子弄直,卡拉蒙则四处找寻可以吃的东西。吉尔赛那斯远离他们站着,脸色苍白疲惫。
几分钟之后,波修士从拱门中出现。“父亲召唤你们。”他严肃地说。
大伙进入了太阳咏者的大厅。几百年来都没有人类见过这个大厅,从来没有坎德人到过这里,上次进入这里的矮人是数百年前参与建造这一建筑的矮人工匠。
“啊,这才叫杰作。”佛林特低声说,眼中闪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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