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和沈倦呆久了,身上不自觉也带了点儿严寒的气息,偶尔看起来会有点冷漠。
就像现在,他看着贾宝玉得罪了人,却不会上去帮他,按理说他们也认识了有四年多了,本该还能算是好友,只是林涣对贾宝玉天然有一股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冷眼看着贾宝玉低声下气地哄着薛宝钗。
“好姐姐,我真个不是故意的,我这人一向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薛宝钗不欲在今天横生事端,轻轻嗯了一声。
贾宝玉便开心起来:“咱们家里的姐妹都是好的,宝姐姐若是得了空就常到我们那里去坐坐,咱们一处吃一处玩儿,岂不热闹?”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地去看林黛玉的反应,谁知道林黛玉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正歪着头和林涣挑一颗坏了的瓜子,语气有些抱怨:“才刚一时没防备,就吃了这一个坏了的,满嘴里的咸腥难受,呸呸呸。”
薛宝钗离得远些,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跟着贾宝玉看他们两个,零星听见了一句什么难受之类的,还以为林黛玉因为贾宝玉和她略亲近了些不开心了。
她心里存了一件事——本来是准备着进京选公主伴读的,人家都说要选个最出色的,模样性情都得好的,她在金陵的时候也见过了不少的世宦人家的女儿,比她出色的少有,私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能选得中的,结果来了京城,和她娘进了姨妈的家里,才发现原来还有和她比肩的人物。
两人生就不一样的容貌气质,眼见着林黛玉有出色的容貌,不由地互相比对,结果人家是巡盐御史的女儿,自个儿只成了皇商家里的姑娘,末了生出一点子悲凉来——若是放在从前,她还能略舒坦些,现如今就差在了家世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稳稳地选中。
她就这么走着神,仍旧留了一只耳朵听旁人在说些什么,若是提到她,就笑着回一句。
等到贾母累了,她们才预备着回各自的院子里。
林黛玉和林涣走得比薛宝钗她们快。
宝钗出院门的时候正巧儿就看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出去了,又有些羡慕他们的兄妹情谊。
她有个哥哥,却是个混不吝的,整日里只知道斗鸡走狗,虽然对她们俩还不错,却看着实在不成样子。
回了院子,薛姨妈才发现薛宝钗心事重重的,不由搂着她说话:“怎么了我的心肝?来你姨妈家里不高兴?”
宝钗怕母亲担心,强撑着笑了笑:“没有,路途遥远奔波,有些累了。”
薛姨妈自然是知道这个女儿的,天生的要强,只怕她心里总担忧着进宫选侍读的事儿,不由地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别让自己有压力,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实在选不中,也就算了,平平安安,一世富贵也好,我私心里不想叫你进宫磋磨。”
她说了真心话:“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你虽说不是去选秀,而是选陪读,那也是时不时就要见君王的,我的女儿生得这样出色,进了宫平白惹眼,还不如待在家里,至少能平安富贵一生。”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只剩下他们孤儿寡母,薛蟠又不是个顶用的人物,末了只能靠自家女儿进宫搏富贵,岂不令她伤心?她总想着,还不如就撂开手,找那些故旧相看着,好歹给宝钗找个好归宿。
他素来就是有话就跟薛宝钗讲,从不瞒着她,只这么一件事情,想等她年纪大些了再说。
薛宝钗隐隐有些感觉,只是一时摸不准。
如今薛姨妈说了真心话,她心里颇为感动。
母女两个守着说了半夜的话,尽心说了往后的打算才搂着一块儿睡了。
从这天以后,薛宝钗再往姐妹们那里说话,就是纯然的心平气和了。
她模样好,脾气又好,倒也很快就融入进了她们的小圈子,惊讶地发现她们竟然在拿小铺子做生意。
“我家里也有这些商铺账本的,往常也都是我管着,只是杂乱无序,外头的事儿还得我哥哥去看呢,不成想你们竟还自己做生意?”
探春笑说:“你家那是管着的东西多且杂,又都是些男人碰的玩意儿,叫女儿家管起来自然是千般万般的不方便,不像我们这个,本就只是些胭脂水粉,一时有了什么事,我们出去一趟只呆在铺子里也省的。”
她们若有什么事儿都叫晴雯管着,她嘴快,脑子也转得快,更何况还有一手好绣活,放在内院里头白白埋没了,便叫她领着别人一块儿管着铺子的事儿,鲜少再在迎春房里头伺候,跟王熙凤学久了,在外头呆久了,看着也是个管家模样了。
姐妹们一时说起晴雯,都笑起来。
“你是不知道她,本来和个炮仗似的人,做事儿手快又利索,偏又见不得人拖拖拉拉的,去了铺子头一天就横眉瞪眼的,把铺子里头的管事唬得一跳一跳的,从那以后,铺子里头的人一看见她啊,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的。”
偏林黛玉促狭:“那哪是老鼠见了猫啊,不是宝二爷见了二舅舅么?”
往常宝玉见了贾政可不就是老鼠见了猫、恨不得贴墙走么?
房里没别人,三春姐妹忍不住笑起来。
探春说:“好你个林姐姐,我回头就告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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