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她只当作是生命中偷来的放松和快乐。
可是有一天。父亲严肃地告诉她,她要成为嬴稷的妃子,从此以后,这一生一世,都只能做一件事,就是陪伴着他。她如五雷轰顶,一时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和反应。
她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会让她的生命和其他的同门有所不同,可是这一天,天地完全倾覆了。她是悲愤的,既然注定她不能飞翔,为什么要让她从小到大,以为自己能够飞翔?她已经养成了鹰的心性,如何能够让她折翼归于雀巢?
可是父亲从来不曾将她看成一个女儿,甚至如今也不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与她对谈。他说,此刻的他,是以巨子的身份,与墨家最出色,甚至是最能够改变墨家命运的弟子对谈。
从出生时,神灵选择她是一个女人,在她成长的岁月里,命运选择墨家与秦王结盟,而她成为这个结盟最有力的支柱,或许也是命运的决定。
墨家承墨子先师之训,多年来奔走列国,求解众生之苦,但争战却越来越频繁。一时的相助,未必能够让众生解脱,区区墨家弟子的努力,改变不了天下大势。大国并吞小国,大国互相攻伐,众人皆苦。唐姑梁一直努力想引导秦惠文王奉墨家之学,并不惜倾力相助。秦惠文王死后,武王继位,墨家不能与之相和。及至芈月回秦,与唐姑梁一番长谈,让唐姑梁坚信,芈月是能够继承秦惠文王遗志之人。
可是新一任的国君呢,他会不会完成墨家辅助王者、一统天下、解民倒悬的心愿?芈月已经付出了诚意,除了一个政治交换的王后之位已经许与楚国之外,新王的后宫,便交与墨家。
所以,墨家的弟子,必须入宫,成为新王的妃子,成为影响下一任、甚至是下下任君王的人。
从折翼之痛,到浴火重生,唐棣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她成了嬴稷的妃子。
她身边的傅姆,是唐姑梁特地找来的人,深通宫廷礼仪和事务。她以前虽然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终究只是为着执行任务临时隐藏身份不出错所用,粗粗应付尚能不出错,可真正到了宫廷之内,还是要倚重那个傅姆的。
而这个傅姆,本拟一腔雄心壮志,想要调教出一个后宫的决胜者,等到了唐棣身边,方才明白,任何人都影响不了她。
唐棣抬头望着天空,远处有鸟儿划过的轨迹,对于心灵飞翔过的人,四方天地,是永远关不住的。
常宁殿廊下,芈月穿着薄纱常服,摇着扇子慢慢踱步,卫良人跟在她的身后温声禀报着宫中事务。
芈月缓缓道:“王后住进了清凉殿?”
卫良人道:“是。”
芈月笑了,看向卫良人道:“还记得我们在椒房殿初见的情形吗?”
卫良人会意:“如今,又是新的后妃相见,时间过得真快啊。”
芈月轻叹:“是啊,我们都老了。如今是她们争风斗艳的时代了。”
卫良人道:“太后正当盛年,她们站在太后跟前,还差得太远呢。”
芈月微微一笑,薜荔从廊下另一头拐进来,行礼道:“太后,义渠君来了。”
卫良人微微一笑,知机退开道:“太后,妾身先告退了。”
芈月没有说话,转身走回屋子。过得不久,便见义渠王全身披挂大步走进内室,道:“我要走了。”
芈月见他满头是汗,叫来侍从为他解甲,正举手为他拭汗,闻听此言诧异道:“走?去哪儿?你不是在城外军营中练兵吗?”
义渠王道:“老巫派人传讯,猃狁部落偷袭我的城池,这一次我非要把他们铲除干净不可。”
芈月停住了手,问道:“你要去多久?”
义渠王道:“不知道,打完仗我就回来。”
芈月轻叹道:“你是天生不能离开战场的人啊!”
义渠王道:“如果你舍不得,跟我一起走好了。”
芈月道:“你明明知道,秦国离不得我。”
义渠王沉默了一下:“我总觉得,你的心,没有在我身上。”
芈月道:“别说傻话了,我们毕竟不是十来岁的孩子,还天天在一起情情爱爱的吗?”
义渠王忽然摸了一下芈月的肚子,芈月嗔道:“你干什么?”
义渠王遗憾道:“真可惜,这次你还没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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