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曹丕再也无法忍受鲍勋的“胡言聒噪”了。
“够了!”
天子一声咆哮,整个朝堂上的王公大臣们的心脏立刻为之一震。
鲍勋也不再言语了。
此刻,曹丕已然花白的胡须正在微微抖动,而他原本端坐在龙案旁的身躯也因怒极在不住的发颤。
“鲍勋!朕的身体,朕自己知晓,用不着你在朝堂之上诅咒朕!”
鲍勋一听这话,即便胆子再大,也已顶不住了。毕竟“诅咒天子”这样大的罪名,自己就算有十条命也担当不起。他立即跪伏于地,向皇帝请罪:
“陛下息怒,微臣触怒陛下,罪该万死……”
曹丕见一向喜欢犟嘴的鲍勋服了软,自己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把他怎么样,也就将自己一腔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尚书令陈群本来怕皇帝怒急生昏,以致处死鲍勋,眼见皇帝怒气少平,他立刻为鲍勋和皇帝找了个台阶:
“陛下,鲍叔业屡屡触怒天颜,臣以为其不再适合担任御史中丞一职,臣请求将其左迁为治书执法。”
陈群此举,其实高明之至。鲍勋担任御史中丞,本是他与司马懿二人在三年前联名举荐的。之前是因为看重鲍勋为人骨梗忠直,这才让其担任风宪长官,可这鲍勋由于与陛下的宿怨,加上近年来鲍勋直言切谏,以至于屡屡触怒天颜,因此此时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不再担任御史中丞一职,如此则即可乘机消弭天子怒气,也可以让鲍勋日后不再与天子更多的交恶,可谓是一举两得。
曹丕见鲍勋不再阻挠自己伐吴,于是气也消了大半,于是低沉的说了声“准奏”,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五月,曹丕的御驾龙舟再次抵达了谯郡。
天子望着眼前的大河、高山,不禁感慨万千。
一年前他驾着龙舟来到此地时,尚且踌躇满志,但今日故地重游,却只觉得萧索忧愁。
夏侯尚作为至交,本是他心目中的托孤首辅,可是却如此骤然凋零。自己甚至没有给他一个正经的侯爵!
【注1:夏侯尚爵昌陵乡侯,乡侯与亭侯、县侯均为列侯,在公侯伯子男等爵之下,仅有食邑而无封地。】
思及此处,曹丕的心中一阵绞痛。
年少时的种种少年意气,快意恩仇,此刻一一浮现在了眼前。
此刻,他的心中不仅极其怀缅夏侯尚,也非常的思念曹真、曹休、司马懿、陈群、吴质、朱铄等好友。
除此之外,他的内心还有深深的恐惧,那就是自己的生命。
还记得在东宫为魏王太子时,自己曾经大宴宾客,请神相朱建平为自己相过面,朱建平说自己命格极贵,寿当八十,不过四十当有小厄。
如今,自己正好年及不惑,可是自己如今的心态,哪里还像是一个寿当八十的人呢?
八月,龙舟已进淮泗江中,开始南下朝着长江而去了。
可自己开凿的征虏渠,却并未竣工。
这时,负责督修水渠的尚书蒋济上表,谓水道难通,应当罢兵。
但曹丕自然不会听从。
倔强的人,无论所做的决定是对是错,只要已经决定并开始,他就一定不会罢手。哪怕眼前可能是堵南墙,他也一定要先撞上一撞才行。
更何况,是不是南墙,一切还言之尚早。
就这样,龙舟东行入海,继续南下,直到两个月后的十月间,曹丕的御驾水军龙舟这才开至广陵故城。
此地距离孙权的石头城,已仅仅是一江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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