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鸽死了。
司命从她的记忆中走了出来,但即便已经离开了那让人绝望的色调,通孔内的紫色仍然被一片血红染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本来是令人痛心的余生片段,也不知是不是那箭火烧得太旺了,呛得连司命自己的眼眶内都挤不出一滴眼泪来了。
可能是太哽塞了吧,心。
所以由此,连带着那最能表达情绪的眼睛也少了些光的炽热。
她忽然灵光一闪,这才明白为何在新牧野的军营里看淮轶的记忆时明明见过了陈非的影子却并没有联想到什么,主要因为是秦鸽记忆中那张相同的脸叫做原白,而且两个人只是相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因此跳了过去,没有放在心上。
但无论如何,说实话,司命是很感激秦鸽的,感激她在死之前能够派来仙鹤,把自己从寻苍山救了出来,若非是她的慷慨,此时的自己还在那水碧墓里痛苦地回顾着往昔呢!
除此之外,很明显,从她出生到如今下山来,这二十年左右的时间里遇到过的公主外加她自己一共就四位,说不上谁比谁更优秀,谁比谁更坚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酸和无奈,也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绽放和精彩。
涅槃重生之于她自己荼蘼水夏……
展望未来之于金喆刘昙……
为夫勇敢之于洒雪淮轶……
以及最后为阿姐报仇的疏影秦鸽……
她们是生于王室的女子,虽然看上去高不可攀,但只有她们内心才明白,高处是有多么的不胜寒,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司命很是不懂得,只是后来身处世外了才逐渐看得明白了些。
秦鸽的心中比她们三个更多了些正义的部分,但也由此会让司命更加心疼些。
心疼她明明才二十一岁,心中却早已将孝义之于父王、亲情之于阿姐以及忠贞之于民族都放在了爱情的前面;而爱情不是不重要,只是相对而言,幸福的小我比不过整体的大我,故此,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能达到这种境界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很多,毕竟这个国家的生死存亡跟她也没有绝对的关系,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将重任扛在了自己身上。
司命酸笑了起来,笑的是自己。
若没有遇到秦鸽还好,可还是遇到了。
相较于如今秦鸽的选择,当初自己为了爱情而至江国于危难的境地,这种对比也太过惨烈了些。
她的脸都被打肿了!
一样是政治性的联姻,一样是牵扯到信用的问题,秦鸽和其姐秦鸢的出发点是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和经久延续,而自己呢,却是为了能够嫁给魂牵梦绕的意中人,尤其是在明知鸣金鼓被毁而韩、黎、梁三国往边境派加了驻军后仍不知悔改,最终导致用一己之私切断了整个王族命脉的延续。
所以她有罪。
罪的沉重,罪的深邃,罪的万死也不足以谢其罪……
她突然感到无比心沉。
此时再回想到秦鸽,除了钦佩之外,司命对她的遭遇也是非常痛心,明明她已经放弃了再杀淮奡了,但没想到,最终还是死在了淮奡的万箭穿身之下。
真是让人忿忿不平啊!
若说自己和秦鸽只见还能有点什么缘分,便是她想帮秦鸽赶快解决了那早该偿命的淮奡,若是由自己出马而非是秦鸽自己杀他,想必两国就不会再兴兵戈了吧?可知微中——该死!淮奡那厮此时正在乌蟾台美女笙歌呢,一看到这种景象,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就在她真要这么做的时候,天狼却跳出来阻拦道:“这世间纷乱复杂的各种事情,若是好事也就罢了,仇恨的事,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秦鸽不是死得很冤枉吗?”司命略有不甘地道,“你也看到了,那淮奡在城墙上是多么地狂傲啊!”
“是的,我是看见了。”天狼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夜衣摇摆,如风翕散,“可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的问题吗?还有,那秦鸽记忆里的慕容举也曾经提到过这件事的背后并不简单。”
“你是说这背后真的有鬼?”
“一定是有的。”天狼放下了手来,“秦鸢死得是很冤枉,郑国也是哑巴吃黄连,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无法给杞国一个合理的交代而宁可开战。只是这件事不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那就任由他这么逍遥自在的吗?我不服。”
“倒也不是。”天狼缓了缓音速,仿佛在抚慰一个失去方寸乱发脾气的小孩,“只是生死无常,人各有命,若他命不该绝,你杀也没用,反而会脏了自己的手,何必呢?再说附近还有寻苍门的人,我们就更加不能惹出事端了。”
司命一怔:“话说我是不是一直忘记关注他们了?”
“是的,差不多一个月了吧!”
“那好,那就待我先看他们一番再说。”
司命随即就合上了眼睛,知微映像从郑宫的乌蟾台作为,一路扬镜而去,如架在天空上的一台移动探测仪,就这么对周围的地界开始了侦查:
如此看到了第一位,卞虚子。
话说这位师兄正如司命之前预估的那样,他此番下山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己,是蓝古之境。
映像中的他下山后一路西向先是到了比安,然后出周国国界,横穿杞国去了徐国,此时就在那徐国南段的葛来,与自己这边明显“过而不来”,如此这般快速而径直的走法实在是让人放心无比,至少卞虚子现下肯定不是自己之所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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