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钟准吗?”
“噢,这些钟摆挂钟永远坏不了,而且准极了。你只要调一调重量,就可以控制它们的快慢。你看的这个,钟框还保存得像新的一样。这不是稀品,当然,不过要找个品相跟这一样好的恐怕很难。如果你真有兴趣,价钱我们还可以商量。”
我扭头仔细打量他。他约莫二十七八岁,干干净净一个年轻人,穿件法兰绒长裤,粉蓝色高领毛衣。发型看来非常昂贵,鬓角齐耳,两撇八字胡修剪得一丝不苟。
我说:“其实我对钟没有兴趣。我是想找人谈谈以前在这儿工作的一个男孩。”
“噢,你说的一定是理奇(理奇是理查德昵称)!你是警察吧?真叫人不敢相信,不是吗?”
“你跟他很熟吗?”
“陌生得很。我感恩节前不久才开始到这儿上班。我以前在这条街下边不远的拍卖画廊工作,不过那里实在吵得我受不了。”
“理奇在这儿做了多久?”
“我不清楚。伯盖什先生可以告诉你,他就在后头办公室里。发生那件事以后,这儿真被搞得鸡飞狗跳。我到现在还是没法相信。”
“案发当天,你在这儿工作吗?”
他点点头:“我那天早上看到他。星期四早上。然后我整个下午都在送货,一卡车丑毙了的法国乡间家具,运到赛奥西特一栋丑死的叠拼别墅。在长岛。”
“我知道。”
“呵,我可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可真好命,不晓得天下还有这么个叫赛奥西特的鬼地方。”他想起我们原来严肃的话题,神色又凝重起来,“我五点左右回到这里,刚好赶上帮忙收摊打烊。理奇早就提前走了。当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对吧?”
“谋杀时间大概是四点左右。”
“我那时候正在长岛高速公路上跟交通奋战。”他戏剧化地打个哆嗦,“我到当晚十一点收看新闻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我实在没法相信凶手就是我们的理查德·范德普尔,但他们提到公司的名字,而且……”他叹口气,两手垂下,“天下事真的很难讲。”
“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根本没时间跟他混熟。他一脸和气,彬彬有礼,非常殷勤。他对古董懂得不多,但是挺有感觉的——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
“你知不知道他跟一个女孩同住?”
“这我哪会晓得?”
“他也许提过。”
“他没提。问这干吗?”
“他跟女人同住,你觉不觉得奇怪?”
“这问题我没想过,也没什么好感觉的。”
“他是同性恋吗?”
“我哪知道?”
我逼上前去,他缩缩身子,但脚没移动。我说:“省省你这套吧。”
“啊?”
“理查德是不是同性恋?”
“我对他可没半点兴趣,而且也没看过他跟别的男人一道。没见他勾搭过什么人。”
“你想过他是同性恋吗?”
“呃,我一直都这样想啊。看老天的分上,他一副标准的同性恋长相,只差没写脸上。”
我在办公室找到伯盖什。他身材矮小,满额皱纹几乎波及头顶。下巴才刮没两天,八字胡蓬乱一团。他告诉我,找他的警察和记者实在多得烦不胜烦,他还有生意要做。我告诉他我不会花他太多时间。
“我有几个问题,”我说,“我们再回到星期四,案发当天。那天理奇的表现跟平常不太一样是吧?”
“我不觉得啊。”
“他没有坐立不安什么的?”
“没有。”
“他提早回家。”
“没错。他吃完午饭回来以后,说人不舒服。他在转角那家印度餐馆吃了咖喱,肚子觉得怪怪的。我常提醒他味道不要吃太重,普通的美国食物吃了最安全。他的消化系统特别敏感,可又老爱尝些跟他体质不合的外国菜。”
“他什么时候离开这儿的?”
“我没留意。他吃完午饭回来很难过,我马上要他回家休息。肚子绞痛哪有办法专心工作。不过他想硬撑,这小子事业心强,工作卖力。有时候他像那样消化不良,然后撑一个小时他又好了,但这回只有愈来愈糟,我看不过去,硬把他逼回家。他走的时候,呃,不晓得,大概是三点吧,还是三点半?差不多就那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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