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今圣人曾经在青州就藩的缘故,原本的青州节度使府已经被改成了一处供养神祇的寺院,非闲杂人不得进入。现任青州节度叔山寻所居停的节度使府落座于城西,距离清野军大本营不远。
眼下已是傍晚,站在使府大门外,还能听见隔壁传来操练喊杀声,整齐洪亮,气势磅礴。
叔山柏掀开车帘,仰头望着朱红色的府院大门,目光幽沉。
直到有人迎了过来,他面上才浮现和煦的笑意,朝来人一拱手:“连都头。”
“大公子,许久不见。”连都头笑着一伸手,带着人走上台阶,迈进了院门。
“父亲近来如何?身体可还好?”
“将军身体一向不错,每日得空时还会去军营亲自检阅士兵们训练,这几日可能是受了些寒,精神有些不大好,今日一直在府里。”
叔山柏扬眉。众人皆以为叔山寻称病是在敷衍朝廷,不愿奉召回都,孰料他还真的身体不适。
“父亲此刻可歇息了?”
“还没有,听说大公子快到了,他在书房一直等着您呢。”
连都头说着,引着叔山柏穿过长廊,走到一处空旷的院落,院落的四角摆着几只兵器架,上面插满了刀枪剑戟,寒光凛凛。
院落顶头的房门敞开着,透出明亮的灯光,叔山寻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是阿柏到了么?”
叔山柏掀起衣袍下摆,迈步进门,朝着坐在书案后的叔山寻行跪拜之礼。
“父亲,儿来了。”
叔山寻从案后起身,走到叔山柏面前,将他扶起。而后看向后面站着的人,连都头会意,将屋门阖上离开。
“怎么没见蒋押衙?”叔山柏状似寻常地问。
“有差事交给他,眼下不在青州。”
叔山柏眸光微沉了几分,点了点头,转头打量着叔山寻的书房。
书房十分宽敞,正中央摆着一只巨大的沙盘,整个大祈的北境被详实地呈现在沙盘中,每一条山川河道,都是叔山寻亲自带队用马蹄踏过。
叔山柏走到沙盘面前,视线缓缓掠过微缩的每寸山河,河陇地区的地形尤其细致,其中除了他们所在的青州,玉京、东都、凉州等各大城池上,都插着显眼的红旗。
他的视线移向槊方,再往北去,位于驭军山南麓的揽川营也被特别标记了出来。叔山柏微微倾身,目光凝聚在某处:从青州到揽川营之间,青、红、靛色的细线标注了数条不同的行军路线。
叔山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看什么这么认真?”
叔山柏直起身子,微笑着道:“儿想起幼时念书,父亲教过我画舆图,可惜我没天分,从来都画得不好,没法让父亲满意。”
叔山寻的视线落在那沙盘上:“不怪你,那时你太小,对河山四境没有概念,是我揠苗助长。”
他虽是淡然的语气,心中却突然异常想念自己另一个儿子——二郎天生遗传了他的本事,但凡走过一遍的路,便能不差半分地落笔于纸上。
颜青沅曾经当着他的面点评二郎:精悍明敏,天生是征战四方,杀伐果断的将才。
可惜他与二郎之间的隔阂有如天堑,而他不知这样的距离,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弥合。
叔山柏看着叔山寻晦暗的神色,语气流露关切:“方才连都头说父亲这阵子身体不适,儿看着您,面色确有些不大好,请大夫来看了么?”
叔山寻走到榻边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将面上的疲惫化去了些,松声道:“没有。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事的。”
他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儿子,“你近来如何,在玉京一切可还顺利?”
“儿和母亲一切都好。”
叔山柏挺了挺腰板,“礼部的事情近来不多,但皇帝让德音太子辅理国政,太子肩头的担子重,时常会召儿入东宫议事。东宫三百门客中不乏世家大族子弟,太子待儿还算礼敬。”
叔山寻静静听着,面上神色始终有些漠然,听完只是轻轻一哂。
叔山柏的脸微微涨红,眉眼间闪过一丝屈辱,又轻声道:“父亲,暮云她……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叔山寻抬眼:“这倒是好事情,我叔山氏总算有后。”
叔山柏抿着唇没有接话。
叔山寻站起身来,走到书案,拿起一份方才叔山柏进来时已经埋头写了一半的卷轴。
“茂郎,为父近来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你这次过来,正好与你商量一下。”
“父亲请讲。”叔山柏站起身来,站得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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