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无限温柔地望着老树,就像注视着一位庇佑了几世后代的长者,心中充满了爱戴和感激之情。慨叹若非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有它的出现,且刚好就在陆修武他们进退两难的逃亡之路上,恐怕三人已惨遭厄运,当他抵达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将是躺在地上的三具冰冷的尸体了。
“谢天谢地,他们还活着!”沈浚暗暗庆幸道。
他不敢想象,要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从这里出去,先不说他会因此而多么自责,他将如何面对外面的世界,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都是个大问题。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该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他断不会回到那个少年王爷身边去,任务不任务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何况任务已经完成,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要说欠他的也是另一个叫沈浚的人,何况谁欠谁的还不一定呢!
无论如何他对这位小王爷太陌生了,自从他穿越过来以后连一句话都还没有同他说过。可以说他一点都不了解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坏人,在他的人生信条里,他是坚决拒绝与其为伍的。
他就像丧失了过去的所有记忆的人一样,没法儿继续在从前的环境当中生活而不觉得十分别扭和拘谨,何况他不仅仅是没有过去的记忆那么简单。他根本就是一个新的人,换句话说,他不属于那里。
实际上,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理由,甚至不成其为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沈浚,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未来世界的人,所受到的完全是现代式的教育。
在他的观念当中最为重要的一条是:人与人应平等相待。他喜欢跟同他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交际,同他们在一起,他觉得舒服、自在,不那么累。
而跟高官显贵、富商巨贾,他素来没什么交往,不屑于低声下气的主动攀附,一方面觉得自己能力低微,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因而也就没想过硬往跟前凑,另一方面认为既然两厢实力地位、圈子生活终究不同,所以没必要强融。
沈浚如此想着,不禁感到一阵后怕,一个时辰以前他差点就失去了三位不可多得的伙伴和好友。
没有陆修武他们,他在这个异世该多孤独啊,在回到自己的世界以前,他简直没法生活下去。
要知道,他不是来建功立业、游山玩水的,更不是来完成什么上天降下来的使命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长待下去,他相信自己终归是要找到方法穿越回去的,这也是他当下活着的唯一目的。
而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在这里生活,迟早是要失去自我的。他可从没想过要变成别人,在自己的世界也是一样,他想像别人一样成功,但那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在不丧失本心的前提下取得的,尽管在外人眼里其实没什么两样,但只有他知道那是不同的。
在陆修武他们仨面前,他感受到了应有的尊重,甚至超出了他的期待,那是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没感受过的,他感到幸福和心满意足,与此同时,他也并没有丧失自我,而成为另一个沈浚。
所以,他更加珍视同眼前这三个人的友谊了。
沈浚转过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听他们在自己的面前高声讲着话,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他们也立即抬起眼来望着他,就在彼此的目光对上的时候,沈浚竟感到恍如隔世般不真实,仿佛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们已经死过,而行来的这一刻,他们又复活了过来。
沈浚感到冥冥中仿佛有种天意在用它那看不见的手转动命运的齿轮,使原本糟糕的际遇发生逆转,而这一连串的巧合简直有如神助,令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天意将它安排在这儿,天意使我弄错了方向,让陆修武他们又回到这里,不早也不晚,正正好好,就在他们发生危险的时候。”
“当然,还有他的聪明才智,多亏了他,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可以说,这一回是他救了大家。”看着陆修武由于讲到激动处而愈益泛红的脸膛,沈浚由衷地赞赏道。
“你说什么?”陆修武注意到沈浚的嘴唇动了动,发出轻微的说话声,便问道。
“啊,没什么!”沈浚突然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回答道。他感到很幸福,在这个异世界还有几位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这使他不再感到那么的孤独。
陆修武感到意思莫名其妙,然后又转向周印廷,继续说道:“还好我当时反应快,脑子里灵光一闪,就给我想到了这个好办法。我当时想,我们何不爬到树上去?这棵树又矮又大,多么容易攀爬啊。你看那巨大的树杈像不像一只向上擎着的手掌,像不像,像不像?”
陆修武兴奋得手舞足蹈着,他就要讲到最激动人心的部分了,因而声音几乎也跟着颤抖起来:“简直跟沙发一样舒服,就是在上面呆上几天几夜也不会觉得累,当时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简直天助我也。据我的观察,那些白眼怪虽然像鬣狗一样凶猛、难缠,但却没有鬣狗那般灵活敏捷的身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站不稳,简直是又蠢又笨。所以,我料定它们上不了树。于是,我跟修文两个就先把你扛上了树,安顿好,然后自己才上去。”
陆修武用手指了指弟弟,又指了指老树的树杈,意思是他俩把他放到那里的,就放在那两根挨得很近的树杈上,也意味着他周印廷并没有被像挂死尸那样挂着,而是蛮舒服地趴在粗大的枝杈上,他没有从上面掉下去就是最好的证明。
“很快,所有的白眼怪都来到了树下,密密麻麻地一个挨着一个,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正如我所料,它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才没那么傻呢!我当时心想你们倒是上来呀!可它们就跟知道自己上不了树似的,连尝试都没尝试一下。”陆修武情绪激昂地继续说道。
沈浚亲切快乐地微笑着,眼睛盯住陆修武因异常得意而绯红的脸庞,为他这次聪明机智的表现感到同样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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