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板;地板上散落着稻草,中间摆着一个圆桶,用作公共的厕所。房间本身透不进太多的光线,只能透进些许外面走廊上火把的微光。
屋子里共有三个人:我,劳拉,以及一位年岁大我两轮的夫人。这位夫人穿着极好的茄紫色丝绸和天鹅绒,我猜她应该是特尔那波尼家的人。洛伦佐的母亲也来自那个高贵的家族。
当守卫把我带进来时,我因为疼痛呻吟着。其实我是想装作不认识劳拉。在那男人走开后很久,我们都没有看过彼此一眼。
头一天晚上,没有人来看过我,甚至连带我进来的警官也不见了。隔壁塔楼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过了一阵,钟声终于停止。我仅仅安宁了一小会,外面又开始喧闹起来。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喧闹声突然消失。然而一小段寂静之后,又响起了欢呼声。
我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听到绳子突然拉紧的声音。
宛如珍珠般精致洁白的特尔那波尼夫人,手里不停地摆弄着方巾,断断续续地哭泣着。我倚在墙角边,用破烂的裙子盖住被打伤的那条腿,对那些可怕的蜘蛛视而不见。坐在旁边的劳拉双膝顶着胸,用一只手抱着双腿。人群安静下来后,我低声问道,“朱利亚诺……?”
她回答得很痛苦,“不知道,夫人,我不知道……。”
又响起来了一阵新的呼喊,我们两个都蜷缩了起来。
早上他们带走了劳拉,她再也没有回来。
我告诉自己,在文明的佛洛伦萨他们永远都不会处决女人,除非他们都是些卑鄙的杀人犯,或是叛逆者。他们肯定是放了劳拉,最坏也就是驱逐了她。
外面没有再响起吵闹声。我感觉舒服了很多。那种安静说明杀戮停止了。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僵硬的肩膀疼得令我倒吸了一口气,最轻微的动作都会引发一阵剧痛。我的胳膊被冻僵了;石头的墙壁和地板冷得像冰块。但更让我发狂的是我的结婚戒指弄丢了,只剩下了金币。
走过特尔那波尼夫人身旁,我站在生锈的铁门处。她现在停止了哭泣,摇摇晃晃地在那里站了一整夜。她面色苍白,眼中布满了血丝,和她那紫色的礼服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发现她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与狂乱,于是赶紧走开了。
我留心听着门卫的动静。劳拉还在的时候,我不愿提起朱利亚诺的名字,以免连累到她,而现在它就在我嘴边。当监狱看守终于出现时,我轻轻地喊着 :“有什么消息吗?有朱利亚诺 ·德· 梅第奇的消息吗?”
《蒙娜丽莎的微笑》第46章(2)
他踱过来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用手指摸索着叮当作响的钥匙串,选定了一把,试了试,不管用。接着摸出一把模样差不多的钥匙,咔嚓一声插进了锁孔。那钥匙由于长期不用而变得又黑又钝。铁门发出了极不情愿的声响,终于还是打开了。
“朱利亚诺 ·德· 梅第奇,”他冷笑着说,“如果你有那个叛徒的任何消息,最好在审判的时候统统交待出来。”
“卡罗塔夫人。” 他不怀好意地说,“你愿意合作吗?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执政官们要问你些问题。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她的眼神、她的声调都充满了憎恶。“不会伤害。。。。。。他们已经狠狠地伤害了我!”
“我完全可以找其他人来帮忙,”他简单地说。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那位老女人走过去站在他旁边。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然后是上锁的声音。
我不在乎,毫不在乎。如果你有那个叛徒的任何消息,最好在审判的时候全说出来……
我紧紧抱着自己,甚至感觉不到肩膀上的疼痛。朱利亚诺已经逃之夭夭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他。
我又回到了墙角,用尽可能舒服的姿势倚着它。如此冰冷的墙也有镇痛的效果。我听到了教堂的钟声,但是因为小睡了一会儿,所以不知道敲了几下。
醒来以后,我做出一个决定:我要承认我嫁给了朱利亚诺。这样一个罪名还不足以判我死罪,甚至在洛伦佐复仇时,也留下了帕奇家的女人,最多就是把我流放,那样我反而可以自由地去寻找我的丈夫。
我琢磨着怎么向执政官们说出我的供词。 我要告诉他们朱利亚诺多么热爱佛罗伦萨;我会告诉他们他是怎样娶了我这个商人的女儿。 这足以证明他从不轻视那些普通大众。
我终于听到了看守的脚步声,然后是拿钥匙的声音,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冲出去。不论我下了多大的决心、准备了多么完美的计划,我的双手依然在颤抖,并且口干舌燥。
跟着看守一起进来的是扎鲁玛,她眼睛里充满了癫狂和疯野。当她凝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她张大嘴,流露出解脱、快乐和恐惧。我想我没有看错。
看守领她到了我这间囚室,便退开一步。我伸手去够她,但栏杆之间的夹缝只容得下我的手指。
“不许接触!”看守咆哮道。
我的手垂了下来。看见她我忍不住抽泣起来,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噢,不。”她伸出温柔的手;看守的咆哮使她放下了手。“不,别哭了。这不能解决问题……”说话间,泪水已顺着她完美挺直的鼻子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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