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庆元年八月初三,身材有些矮胖的王东陆骑着匹蒙古马进了黄陂县城。城内的街道上只有蒙古兵马往来,城内家家闭户。以王东陆的经验,要不了太久,蒙古军就会有组织的进屋抓人。这些被抓的人口会分派给诸军,充作苦力之类的工作。
想到那时候的惨状,王东陆叹口气。他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些无奈,同时驱动坐骑继续向前。没走多远就见街上贴了告示,王东陆不认字,本对文字有关的事情没兴趣。此时觉得纸张挺好看,下马过去准备扯下来看看。没等他动手,就听到背后有人喝止。扭头一看,就见几个汉人从后面急匆匆赶过来,他们将告示仔细揭下,又急匆匆的走了。
对着那几名汉人的背影‘切’了一声,王东陆继续上马前行。身为蒙古大汗蒙哥弟弟忽必烈的侍卫,王东陆有些看不起那些汉人。只是他只敢‘有些’看不起。
身为大理人,王东陆是六年前随大理国国王段誉一起被俘,送去了在漠北的蒙古大汗金帐。大理国段誉被封为云南总管,再次回到大理。王东陆却被留在了大漠,先是分配到大汗蒙哥部下,后来又被送给了大汗的弟弟忽必烈。这样的出身比起那些臣服蒙古人的汉人,也谈不上有什么优越感。
在黄陂城内逛了一圈,王东陆骑马回到忽必烈的大帐,向忽必烈复命。南征之后,忽必烈经常让自己的侍卫们到占领的地盘巡查。目的不是为了阻止蒙古军队抓人,而是阻止蒙古军队滥杀。在忽必烈身边的那些儒生们都强烈向忽必烈进言,蒙古太爱杀戮,所以宋人为了自己不得不拼死抗争。如果蒙古能够停止杀戮,不去扰民,灭宋就不会遭到激烈抵抗。
虽然禁止杀戮的命令下达之后还会发生杀戮,但是王东陆一直态度坚定的阻止‘兴之所至’的杀戮。身为一个被俘的大理人,王东陆本人看到蒙古人玩乐式的杀人,心里面就本能的反感。然后王东陆就得到了忽必烈的赏识,从一个最低级的随从升为近身侍卫。
刚到大帐旁边,就听到大帐里面的忽必烈开心的笑道:“此事前所未有,愿如其言!”
进了大帐,王东陆就见那几名汉人垂手侍立在忽必烈面前,忽必烈手中拿着那份告示,满脸欢喜。王东陆不识字,也不去看告示。他按照蒙古礼节给忽必烈行礼,接着报告了自己巡查时候的所见。
忽必烈原本就高兴,听到黄陂城内没有出现屠城之类的行动,满意的点点头,让王东陆下去了。王东陆出门之后圆乎乎的脸上有了轻松的表情,带着这种完成困难差事后的轻松心情,他回到了自己侍卫班。此次巡查刚被蒙古军拿下的黄陂城是临时受命的差事,作为侍卫,现在得赶紧吃饭睡觉。到了晚上,王东陆还得继续值守呢。
距离黄陂还有几千里的福州,赵嘉仁接过来自临安朝廷的调令。打开一看,果然是命令赵嘉仁到贾似道帐前听令。此时贾似道以枢密使为京西、湖南、北、四川宣抚大使,算是南宋对蒙古作战的总帅。如果稍微再进一步,贾似道就可以开幕府。但是他并未得到这个任命,看得出这位贾相公并未得到朝廷内各派系的共同信任。
不管心里面怎么盘算,赵嘉仁对传旨的使者说道:“福州有些民团愿上阵杀敌,报效朝廷。我此时还需带他们一起走,无法随大使同去。”
使者呵呵笑了几声,看来他是不太相信。从临安来,使者很清楚此时的局面很不好。赵嘉仁想推脱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此时也不好说破,使者就先听从赵嘉仁的安排,到官方的驿站休息。
第二天使者刚起来,就有人送信给他,信封上的落款是赵嘉仁。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写,为了急于带兵出发,赵嘉仁已经出海前去联络福州的民团。所以请使者自行回临安,赵嘉仁会按照约定,直接前往贾似道所在的扬州。
使者看完信,气的一掌把信给拍在床上。朝廷都知道赵嘉仁年龄小,使者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居然如此奸猾。说是联络民团,他往外面一跑,到底是一天就联络上民团,还是三个月才能联络上民团呢?
可有了这封信,赵嘉仁也可以说自己已经有了回应。倒是把使者给撂在这里。把拳头攥的咔吧咔吧直响,使者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等此事结束,一定要找赵嘉仁算账。使者心中发下誓愿。
赵嘉仁此时并没有离开福州,他调动部队需要时间。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使者看到他的实力。此次北上一共要调动一千五百名部下,把这些人送上船需要时间,而且一出去就需要至少半年,在福州老窝也需要安排。
不敢在福州露面,赵嘉仁就在马尾安排。三天后,十艘战舰装载着大量人员和物资北上。到了华亭县,几乎瘦了一圈的谢无欢指着海边沙滩上的船只对赵嘉仁说道:“提点,我已经尽力了。”
“辛苦你了!”赵嘉仁诚恳的说道,“接下来几个月,大伙就到扬州休息一阵。双倍的月薪按时给。”
“为何不让我们回去?”谢无欢讶异的问。扬州虽好,却不如故乡福州。特别是谢无欢等人已经出来几个月的现在。
“若是我等伤亡过大,还需你们继续造船。福州太远,不能让你们回去。”赵嘉仁也不讳言。
谢无欢认识赵嘉仁这么久,知道赵嘉仁做事就要有结果的态度。听他竟然说的如此坦承,他忍不住想反驳这么不吉利的话,“这些船……这些船……,提点,这些船绝不会败。”最后,谢无欢也不敢打什么必胜的保票。这是战争,还是内河水战。两者都是谢无欢陌生的领域。
经过七八天的训练,到了八月二十日,赵嘉仁带着船队开始北上。他们从海上进入长江口。这批船分两类,一类是四十艘安装两斤炮的小船。另一类则是六艘一共安装了八门三斤炮的双桅纵帆船。全部是适合内河航行的平底船。
谢无欢乘坐的是纵帆船,居高临下的看下去,就见小船里的水手被海浪打得浑身透湿。而位于最前面那艘小船上,居于第一位的桨手就是赵嘉仁。龙舟是用鼓声来调节划桨的节奏,小船船队上除了鼓之外,还有声音尖锐的哨子。有赵嘉仁带队,众人都拿出了划龙舟的劲头,即便全身被打湿也没有丝毫松懈。
福州的船都是海船,造内河船只并非谢无欢的长项。或者说,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见到小船船队终于驶入相对平稳的长江河道,谢无欢长长松口气。
双桅纵帆船非常适合在内河航行,大船船队跟在小船后面,仅靠了风力就驶入长江。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巨大的火红日头已经可以直视。就见江水呈现金红色,那些逆流而上的小船也被染成了同样颜色。
船上的水手们整齐的扳动船桨,一艘艘修长的船只仿佛是一只只美丽的天鹅,展开翅膀在水上飞行,在船后划出道道美丽的金红色轨迹。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赵嘉仁的学校里也学了些课程的谢无欢突然想起了这样的诗句。以前他读诗的时候觉得那是文人的事情,总有些隔阂感。此时他才觉得只有这样的诗句才能描述出眼前的美景。
一时间,谢无欢沉浸在江上的美景中,沉浸在诗情画意里。他完全忘记了美景中的人们正拼尽全力赶往战场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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