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公主曾说过,夫妻一体,家国同安。”
皇朝敛笑,起身执起华纯然的手,华纯然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似乎此时才发现,他竟是那样的高大,自己竟只及他肩膀,仰首看去,那张脸……那五官竟是那样的俊美至极,仿如神精心雕刻一般的完美,那金褐色的眼眸专注的看着你时,那炫目的金芒似能惑人一般,让你一瞬间迷失,仿佛只要听从他的、服从他便可以了。
“是的,昔纯然曾谓驸马‘汝之家国即为吾之家国,吾之家国即为汝之家国’。”华纯然眸光温柔的看着皇朝,握在皇朝手中的指尖却微微一颤。
“所以朝有一件礼物要送与公主。”皇朝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予华纯然掌心,神色间温柔而凝重,就如一位丈夫将他的传家宝交予妻子保管一般的郑重。
“这是……”华纯然看着手那墨黑色的、冰凉透骨的长令,当看清令上之字时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朝,“这是玄尊令?!”
“是的,这就是天下人人想夺而得之的玄尊令,帝之象征的玄尊令!”皇朝淡淡的笑道,仿佛他送出的只是一件普通至极的礼物,那样的随意而从容。
“你送给我?”华纯然看看手中之令,再看看皇朝,待确认之后,剎那之间,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可紧接着,那喜悦之中又涌上各种复杂的感觉。
“你我夫妻一体,这是我的、自也是你的。”皇朝握着华纯然的手,连同那枚玄尊令一起握于掌中,那一刻,他的神情是温柔的、真诚的、庄重的,那简单的一语却仿如誓言。
华纯然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玄尊令,看着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双大手,那手是温热的,可那令却是冰凉的,便仿如她此刻的心,喜与悲、热与冷交杂着,抬首,看着那张脸,看着那样温柔的神情,不由有些神思恍惚。
这个人,自见面的第一眼起,虽然他的才他的貌是如此的出众,但他的那一身气势总是令她望而止步,不敢对其有丝毫不敬,更不敢稍有拂逆,虽然他一直对她是很尊重的,甚至可说较所有人都要和蔼而客气,可是即算如此,她依然是有些畏敬的,便是在父王面前也未曾如此过。而此刻,他神情是如此的真诚,那的语气是如此的温和,那双金眸是那样专注的看着她,她知道……他所言所举都是真的,他那样的人是言出必行的,心头有丝欣喜在蔓延,仿佛间将触摸到她一直渴盼着的……只有一步之距,她便可触摸!可是……那自幼长于宫庭的头脑却是在警惕着她,这至尊至贵的玄尊令之后……终于,她牵起唇角,绽出一丝微笑,美如花开。
“小时候,宫中有位老宫人曾说,你若想得到某样东西,那你必要付出某种代价,我……玄尊令会让我付出什么?”华纯然清醒的、淡然的问道,目光平静的落在皇朝脸上,平静的看着那双耀目的金眸。
皇朝松开手,负手身后,垂眸看着眼前这张世间稀有的花容,轻轻一笑,可那眸中刚才还是温热的光芒,却在笑开的那一剎那褪去所有的温度,清如寒潭,明如冰镜。
“公主是十分聪明之人,这华国的王是华弈天,可华弈天的王却是纯然公主!”皇朝笑看华纯然那眸中闪过的一丝光芒,继续说道,“公主或不会承认,但心中何曾不是这般想,这华国臣民甚至华弈天本人都未能看透这一点,可朝却不会看错的,以公主之才之智,这华国可说无人能出你左右,若你生为男儿身,若你之志更高一点,这天下或便不止一个惜云公主了!”
华纯然默然不语,静待皇朝说下去,那后面之言,或便关之她、系之他们一生……
“或因为我们成亲时间尚短,公主似乎总是忘了一点,你——是我皇朝的妻子,不日我们即要启程归国,以后生为皇国人,死为皇国鬼,你和我——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朝手心摊开一枚虎符,眸光直射华纯然的心底,“一个深宫公主无王命、无令符就调动了五万大军,朝对此也十分的敬佩!”
“纯然此举难道做错了吗?”华纯然似有些不解的问道,眸光无辜而又疑惑的看着皇朝,“不该调兵救父王之危,助驸马之阵?”
“哈……公主果是十分的自信!”皇朝却只是一笑,移步走至窗前,抬首看向天宇,声音遥遥的、淡淡的传来,“这天地是如此的深广,比之公主更聪明的人虽不多但也未至无!公主此举之后的深意,朝岂敢弄错,所以……”皇朝转过身,目光如剑,语气如霜,“公主这样的举动,朝此后都不想再见!”
那一瞬间,仿如万箭齐发,仿如苍茫山倒,仿如冰河决堤……那一刻,如箭穿心,如山压顶,如水淹身……痛、重、冷……全压于身一般的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手不自觉的扶在桌上。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华纯然的面色有一剎那的苍白,瞳孔一缩,贝齿一咬,紧紧抓住桌角。
室内一片沉静,唯有华纯然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后,皇朝忽又温和的笑道:“公主可喜欢朝送的礼物?”
“咯咯……”华纯然轻轻一笑,抬手轻抚鬓角,神态娇柔而妩媚,“驸马所送礼物,纯然爱之至极。”
“那就好。”皇朝颔道微笑,“此物望公主好自珍之、好自用之。”
“玄尊令……至高无上的玄尊令!”华纯然举起手中之令,手指抚过那“至尊玄令”四字,眸光飘飘的扫过令后那腾云驾雾的飞龙,“纯然定不负驸马所赠之意!”
“至尊玄令……我立于何处,公主必也在我身旁!”皇朝忽然道出。
“哦?”华纯然眼波一转,神情柔媚,“公子君临天下之时,我当何处?”
“自是母仪天下!”皇朝再次执起华纯然的手,指尖相触,十指交缠,手腕相扣,眸光交接,这……是他们的仪式,那个古老的、永不背弃的誓言。
华纯然微微有些动容的看着那相交一处的手,抬首看看皇朝,那郑重的神情,那决无悔改的眸光,这一刻,似想笑,却又似想哭,最后却只是呆呆的站着,呆呆的看着,任那手暖着那手,任那令冷着那手心。
“夜深了,公主也该休息了,朝告辞。”皇朝松开手,转身离去,走至门口,忽又回首,“我们,会不会相扶相助至白首?”话音落时却也不等答语,淡淡一笑,启门而去。
皇朝离去后,房中格外的静寂,垂首看着手中的玄尊令,华纯然微微一笑,“我以我所有的换你,你说值不值呢?”话落时,一滴清泪滴下,落在那沁凉的墨令上,心头是那样的空寂,空得如万物不生的幽谷,寂得如万物俱逝的荒原,这泪是如何落下的?这泪是为什么而落?
仁已十七年的四月至六月,对于风国来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的事,先王去逝,新王继位,华国入侵,女王亲战,至五月底,风、华两国达成和约,平息外事。
战后归国的女王,竟一改昔日国人眼中瀛弱之态。
朝堂之上,端严冷肃,精明沉着,且言词犀利,毫不容情。前王遗下之旧臣稍有差错不是革职查办便是流放边城永不予录用!一时之间,朝中大臣是一日连贬三级、一日连革数名……不过十数日间,原本排满朝臣的紫英殿竟空了一大半。
那些被革被放的臣子们当然满腹怨言,可是面对那些女王着人秘密送来的信函却又无话可说,那些都是历年来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那些本以为无人知晓的事情,为何女王竟能知晓得一清二楚?看来,这些年来,他们是小看了那个“病殃殃”的惜云公主了!
而民间,百姓却对女王此举拍手称快,前王虽非庸君,但他对于政事似乎总是睁一眼闭一眼,心思更热衷于他的书画文事,以至朝堂庸碌之臣充斥,国力边增边耗,虽不似白、南弱小,但一直屈居皇、丰之下,且时受华国侵犯,若非风云骑的守护,风国或早被皇、丰、华三国吞噬。而今,新王继位了,执政初始便铲腐臣,百姓们不约而想,新王将施新政了,新政必为国带来新现象,风国或将改以往靡败之气,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与皇、丰并驾齐驱的强国,此后也将不再受他国之扰,这是百姓心中的盼头。
国非一人即可撑起。
六月十二日,风王发出告示,将于六月二十二日在风都举行“英华会”,不拘贵贱门庭,不限年龄外表,只要是有才能者,即可前往参会,届时王将亲予接见面试,有真才实学者当殿录用授官,以为国效力。
此告示一出,风国全民响应,奔走相告。每村、乡有贤才而贫困者,乡民们自发捐赠钱物,鼓其上都面试,而那些金绣裹身肚内败絮为“授官”所惑者,在动身前却有些犹疑,若是以往,破费些钱财必能买通关节,扶摇直上,但……此次女王“将亲予接见面试”,而在才名武功传天下的女王面前,自己能蒙混过吗?想想不久前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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