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收了步子,湘君见状,也随之停步。「司徒公子?」
司徒勒望着她,一脸复杂,好半晌才特意压低了声响,「那梅穆,可是长公主挑选的未婚夫;梅相在朝中党羽眾多,势力庞大,别说二殿下,就连长公主,都得处心积虑地拉拢他们。」
湘君唇畔不由勾起一抹无可奈何又苦涩的笑来。「若公子是要来劝我别想着替家父讨回公道,还请放心,这番话,殿下已是在湘君耳边提过一回。」
「湘君……」司徒勒定定地望着她,湘君一双细眸望向别处,偶然一片花瓣沾至发鬓,她没拂去,平添几许娇媚。
「只是,到底心底还是生了这么个疙瘩!」她微咬牙,竟是激动的红了眼眶,「我那遍寻不着的仇家,就离湘君不足二呎,若真要痛下杀手,对湘君言又有何难?」
又有何难?如上青天一般的难。是身在宫闈,夹在聿珏与聿琤之间,动弹不得的难。
不忍见她这般气苦,司徒勒轻叹一声,「别想了。」他情不自禁,伸手替她拂去发鬓上的桃花瓣。「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却是最好的办法。」
湘君掩唇笑了一声,对上司徒勒那忧心的眼,「是呀!我明白。」
「湘君。」他心头一颤,着迷于她不经意流露的艷色,语调于是放得更轻。「若你不急着寻二殿下,不如到咱们那儿歇歇;有、有我在!那些个太监不会真拉着你再瞎忙去!」
湘君瞥了手上的酒罈一眼,只稍稍考虑一会儿便点头,「也好!」
就这么两个字,便足够教他笑顏逐开。
*
那厢,身为当朝宰相的梅孟晁,正与一干门生高谈阔论,先是对那来去匆匆的聂琰议论了一番,说见着了圣上却长揖不跪,直是失了礼节,又提到那西南王室先是对大煌称臣,暗地里却动作频频,让那鸿臚寺卿吕尚谨说得是义愤填膺。
「欸!却说,那西荻王日前遣来使节,又是为何而来?」
「难道还打算减少纳贡不成?」
「听说西荻去年歉收,不少百姓带着牛羊靠近边关……」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好好的春宴弄得活像是上朝议事一般,梅穆是也听得百无聊赖,藉口走脱了;几名之前与他交好的公子哥儿看见他远离梅相,忙不迭捧着酒要来与他小酌。
梅穆皱着眉,「不喝、不喝!我还戒着酒哪。」
「都什么时候了?方才不是在圣上跟前饮了一杯,别以为其他人没瞧见!」劝酒的那人望向左右,立刻得来不少应和。
「那是不得已,我若不喝,可让爹爹的面往哪搁?」他无心与这群酒肉朋友周旋,摆了摆手。
其中一人不禁揶揄道:「莫非你是要找你那未来的美娇娘,怕饮酒失态?」
梅穆顿时冷下脸来,脚步是越发急促了,好容易才甩脱了他们。「懒得跟你们闹!」桃林里游人如织,又夹杂着一旁服侍、送酒点茶的宫人,许多人见梅相之子驾到,欲上前巴结,却都因他那张冷脸而不敢靠近。
只想找个清静之处好好赏景的他,绕过人声鼎沸之处,方缓下步子,眼角却给一抹朱红官服给吸引了注意;他定睛一瞧,在看见那裴少懿形单影隻,不由心头一动,连忙赶了上去。
裴少懿未料到会遭人半途拦截,回过头时倒抽了一口气。「大胆……梅大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假意张望一番,「这儿确实是『没大人』!」
见他好意思拿自个儿姓氏笑话,裴少懿撇了撇嘴,并不随之起舞。「您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掌微扣在她臂膀上,是未弄疼她也不打算放她走脱。「偷了空与家父分别,想寻个清静之处独自赏春,却是在半路上撞见了一朵儿娇艳鲜花儿。」
知道梅穆就是在说她,裴少懿刻意板着脸,执意往目的地去了,那梅穆也不避讳,扣着她走了十来步。
给人撞见了可不妥,裴少懿只得耐着性子应付。「梅公子,您行行好,哪里都能赏花,为何非要来招惹我不可?」
「少懿啊少懿,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意思,难得殿下不在身边……」
「劝你别得意忘形,桃林里到处都是人……别动手动脚的!」裴少懿终是甩开他的箝握,一双清丽眸子彷彿要喷出火来。「别以为我不明白你打什么主意,你便是算准了长公主在朝中还未能站稳脚步才敢如此放肆。万一真给哪个人撞见了……你可是还未在殿下跟前尝着甜头,便是要栽了跟斗!」
梅穆双手微摊,面露得色。「听说此回来春宴的,多半是咱们这一派的人,相信他们就算看见了,也不敢胡乱嚼舌根去……我梅某何惧之有?」
裴少懿微挑起眉头,「梅公子还是别如此夸口才好;若真是不怕,何必又要等到四下无人才来调戏与我?」
「别说什么调戏……少懿,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再跟你一道去面见长公主可好?」
「殿下同四公主在瑶亭等着喫茶,我得再多拿几枚来;你若要找人便去,少懿还有差事在身,恕不奉陪!」
到底是聿琤亲手挑拣,随侍在侧的女官,饶是气恼了也这般俊!梅穆还不肯罢休,堪堪握住了玉掌,那声呼唤却宛如平地一声响雷,直打入了他耳里——
「湘君!原来你在这儿,教本宫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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