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哟,对不住了,老夫的茶水滚烫正欢。赵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木盒,轻轻捋过颌下的银须,随即笑眯眯地挪步至水壶旁。只见他麻利地拔掉插头,从热水壶中取出那廉价集市上买来的电热棒。打开橱柜,老人家手脚伶俐地找出一只陈旧的大瓷缸。小心翼翼地掏出怀中的纸包儿,倾出几片翠绿茶叶,再往里注入一泓沸腾的清泉。霎时,满室香气四溢,绿波荡漾。
“几位小友若渴,请自行前来品尝。”老爷子悠哉地抿了一口,眉间尽是心满意足的模样。只是这份异香缭绕于空气之间,加之身旁静躺之物,任谁都未曾兴起品尝一番的心思。尹珲自知师傅何等秉性,但每每面对这位年薪不菲、却偏爱节俭到极致的老者,心中仍旧充满了疑惑不解。
片刻之后,尹珲耐不住性子起身,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师尊,是否先将此地事务料理妥当……再议其余?”
赵爷微眯双眼答曰:“唉,人老矣,力不从心,你便代劳罢。”话音刚落,一杯热茶再次被其稳稳端在掌中。
尹珲闻言,面色顿成五色杂陈。“我来处理?”他指指自己,似觉难以置信。
“嗯哼,养儿防老亦如斯,授徒岂非使之勤勉?不然留着吃闲饭么?”老爷子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态度,“不如养些犬猫作伴。”
正当此时,沈菲菲忽而搭腔道:“监考老师所言甚是有理,请为我们示范一次吧。”尽管动机难辨,然而这番言行令尹珲颇感棘手,暗叹此女定欲让他难堪。
无奈之下,尹珲咬紧牙关戴上橡胶手套,深吸一口气后步入工作。对于殡仪化妆术,并非常人可以驾驭。特别是遇到遭遇意外离世之人时,则更为繁琐复杂。需要先细致清洁遗容,参照逝者生前容貌恢复其昔日风采……
“好了,诸位请观瞻。这类破损面容实属少见。”尹珲一边娴熟地操作着手中工具,一面解释道。当看到女孩们露出惊讶神情时,他的嘴角不经意勾勒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待一切收拾停当,三人皆显疲态,尤以那体型魁梧者为最。走出大门之际,其中一名学生甚至脸色苍白,飞快跳上出租,逃之夭夭。
尹珲摇头叹气:“夏末将至。”
唐嫣闻言,轻笑道:“怕是要启动空调度日了呢。”
此刻室内烛光摇曳不定,营造出一种幽邃氛围。每日例行公事般的祭拜完毕,赵老爷子正欲离去,却突然察觉到关羽塑像眼部异变。原本温润双目,此刻竟化作两团殷红血窟窿,鲜血汩汩流淌不止……
滴滴嗒嗒。
“为何……为何又要重现世间……已经十年了啊!”老人颤抖着瘫倒在地,口中喃喃不已,眸子里尽显无边惊惧与绝望之情。今日下衙甚早,尹珲正欲携唐嫣归家,却忽闻老赵头传讯,言简意赅,唯请至家中赴宴。此事颇不寻常,无论如何也得前往。
踏入门槛,只见老赵头缓缓放下酒樽,面色肃然,“你且安坐。”
尹珲遵命落座,四壁寂寥,空荡之地仅存二人对峙之姿。
老赵头嗓音浑厚,言辞犀利:“匆匆唤汝至此,若觉不便,大可拂袖离去,老夫并不责怪。”
尹珲闻言,内心虽感无奈却未显露半分,久已惯其直言。见对方不动声色,他微微颔首应允。
“既是如此,便好。”老赵头目光如炬,凝视前方。“听我讲此最后一课,一字莫差!”
闻及此言,尹珲心中顿生疑惑,满腹疑问难以宣之于口。
但听得那苍劲之声再续:“授课前须有一番话明说。此后,吾对汝所承继之事终告一段落,汝乃正统入殓师矣,然随之而来,则是风雨坎坷不断,肩负责任重大……此时反悔尚为时不晚。”
此番言语令尹珲气血翻涌,终究忍无可忍:“师傅此言,实则辱人清名,还望收回。”
赵德水稍显诧异,复又叹了口气:“休逞一时之意气用事,依当前情势观之,与老朽相关联,并非幸事。”
未待多言,尹珲双膝触地,动作缓慢而坚定:“弟子学艺将近一年,虽无正式拜师礼节,实有授业之实。愿受三叩九拜,求师傅正式纳为门徒。”
望着面前这跪地不起的年轻人,赵老心中百味杂陈:“何须至此?”
“难道师傅至今仍未肯相认,皆因怕拖累弟子步入险境?”尹珲试探问道。
“然也。”赵老叹息道。“吾之所虑,正是担忧尔等陷入困境而无法自拔。”
尹珲豁然开朗,却又迅速收敛情绪,只道:“师傅高义,徒儿感激不尽。”
“罢了,”赵老摇头苦笑。“既然决意留下,接下来便是正课——真传之入殓术……”
于是乎,赵老从基础入手,详尽讲述其中诸多秘籍要领与禁忌事项。古时丧葬之俗源远流长,仪式繁复,历代沿革虽简化了不少流程,然核心精髓犹存。诸如亡者断气后如何招魂、洗身更衣乃至口中放置碎银寓意通幽等等细节,无不体现出先人对于死亡庄重虔诚的态度。
谈及这些过往传统之时,两位师生间氛围亦逐渐升温激昂起来。每一语每一字,都似刀剑般直指人心深处,令尹珲深深沉浸其中……
自此之后,无论前路多么艰险重重,他也誓将继承这份古老使命,以慰亡灵、敬生命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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