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椿见向来明媚娇憨的蓝仪这幅模样,有些心疼,揽过她肩膀,又看了看房间里混乱的状态,柔声道,“瞧你们把这闹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我先送你回蓝府。”说完,也不看其他人,带着蓝仪离开了。
从头到尾,一切宛如一场闹剧,婉儿虽是有些同情柳依,却也无法不心疼蓝云那未过门的正室。到底是谁对谁错?婉儿想起那句久违的歌词:“女人为何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这真真是个太过复杂的命题。
婉儿摇摇头,晃去脑子的念头,现在不是时候去思考那个带点哲学色彩的问题。她只是知道,初进房间时,那个美貌女子的的确确是偎在爹爹身上,尽管爹爹很快就将她推开了。这就是所谓的逢场作戏?别说这个时代了,就如几百年后的后世一般,一夫一妻又如何?包二奶的还少?男人们谈个生意应酬应酬,不是也要找个小姐吗?
婉儿有些困惑,不知是不是自己对爹爹或者说男人要求太高了。她清楚的知道,就凭自家娘亲的心性,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没准遇到合适的,还会抬进门做个妾。至于会不会心底默默的难过,这世间就无人会顾及了。
马全看着女儿,她没有像往日那般甜甜叫爹爹,也没有扑上来紧紧抱着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面带疏离。马全心中隐隐不安,在他的脑海中,他从未觉得携女支宿娼,甚或置个外室有什么不对。没这么做,只是因为忙得没有功夫,也没遇到心仪的女子,如若是柳依那样的,他觉得也未尝不可。
可马全不知为何,就是隐隐的感觉,如若真有那么一天,婉儿会变成另一个人。她素来乖巧懂事,小小的就心思颇深,她绝不会像蓝仪般大吵大闹。她或许会像大多数闺秀一般,安安静静的接受,对他会客客气气的,甚或毕恭毕敬的。只是再也不会满脸信赖,毫无芥蒂的扑在他怀里叫着爹爹。
他的这种感觉非常强烈,所以对烟花之地下意识的回避,同窗和朋友想赠个女子,也是全部推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却是异数,可他没做什么不是,就是和那流云喝喝酒说说话而已。可被女儿撞见的一刹那,推开流云成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妻子在这里,恐怕也不会如此,马全嘴角略弯,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过了半饷,方才干巴巴的问了句废话,“婉儿,你怎么来了?”
一阵沉默无语,婉儿突然笑了笑,“爹爹,我们回家吧。”马全心下一松,对着长随说了句,“你来善后。”也不看其他人,走过去抱起婉儿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朱允炆和耿璿看了看还在被自家父亲追赶的继祥,对视了一眼,跟着马全父女出去了。允炆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婉儿,心中极为不安,他看到她身上又出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疏离,置身事外般冷冷旁观着。
允炆难以理解婉儿为何对醉仙楼之事反应如此之大,不就是几个女子吗,哪家男人没有那么几个。他从小长于宫中,皇祖父就不用说了,比自己岁数还小的叔叔一个个往外蹦,至今没有打住的趋势。自己父亲太子朱标,虽然除了元妃常氏和自己母亲,并未有其他侧妃,身边没有名分的宫女却也不少。
他年纪尚幼,实在无法理解,却也不能像对待蓝仪般大骂婉儿一顿,只能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在她若即若离时紧紧抓住她,期望比她先一步长大,她不喜欢的人就帮她赶走,伤害她的人就替她除掉。
耿璿比几人长了几岁,隐隐约约的晓了些事儿,却也只当婉儿厌恶那些风尘女子。两人跟着马全上了马车,惴惴不安的看着异常安静的父女俩,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了蓝仪这么个彪悍妹纸,大家不要以为不可能哦。宋代道学家法森严,妒妇、悍妇相对较少,却也不是没有。到了明代,妒妇、悍妇更是数不胜数,甚至男人中惧内的也是很多的,不乏众多名人:王阳明、戚继光、申时行、王锡爵、汪道昆……,或是封疆大吏,或是位高至极,或是文坛领袖。本文背景在洪武开国没多久,天下初定,那时很多社会规则还并未确定,而且大多勋贵也是草莽出身,家中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姑娘们,看奴家写的如此辛苦,就别霸王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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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人勘破天机
酉时刚过,南京城自南向北的主道上,缓缓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窗椽做工细致,花样精美,车旁还跟着几名便衣随从,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军士出身,依稀暗示了主人们的身份。
马车里,婉儿静静的靠着马全斜坐,微闭着眼睛,面色有些疲惫。对面坐着朱允炆和耿璿,似是知道气氛不对,俱是大气也不敢出。马车已行驶了半个时辰,车里一直是这般沉默,没人开口说话。
允炆眉头微皱,抿了抿嘴,眼里透出几分烦乱,不停的理着自己的袖子,颇有些焦虑。他看了眼同样有些不安的耿璿,似是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就向马全看去,却发现一向足智多谋、老成精明的师傅,此时却是满脸茫然,还带着几分惶恐,不住的偷偷打量身边的女儿。就在此时,婉儿清脆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寂。
“爹爹,兜兜这段时间经常喜欢发点小脾气,不好好吃饭,到了夜里也总是闹腾娘亲。我很是心疼娘亲,实在是气不过,前几日就打了他两巴掌,这也是我第一次打他。兜兜哭的很凶,嘴里只是叫着爹爹、爹爹。”婉儿见马全身子微震,又继续说道:
“后来逼问他,他说他很不开心,说爹爹再也不喜欢他了,因为爹爹已很久没陪他玩了,平时也很难见面。我拼命哄他,怎么也哄不住。直到最后娘亲告诉他:爹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在读书,还要做很重要的事儿。说到这里,兜兜才作罢。”
婉儿抬起头,黑黑的眼睛看着马全,“打那以后,兜兜就很是崇拜爹爹,每次都说爹爹很了不起,尽管他很少能见到你。我想我真是幸运,爹爹还要给我们上课,经常能见到,不像弟弟那样。”
马全心中已是方寸大乱,又是心酸又是难过,却是无法直视婉儿的眼睛。只听婉儿继续说道,“有一次,皇后姑祖母赐膳,里面有道什锦海味杂烩,据嬷嬷们说,这道吃食对人的身子大补,娘亲就偷偷记下了。私下里悄悄找厨娘教她,说爹爹读书太过辛苦,想给你亲手做点好吃的。”
“娘亲总是念叨你的衣服磨损的厉害,只要一有功夫就做针线,从中衣到外衣,再到鞋帽巾袜,现在已开始在为你做冬装了。她总说那绣娘的衣服你定会穿不惯,没有自家人做的细致。” 婉儿继续说道,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那一次你说要来别宫接娘亲,她很是开心,等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很晚都没把你等来。她那性子,也不生气,却只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隔三差五的差人出去瞅瞅,最后就连皇后都惊动了。你那次来时已近子时,娘亲就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
“我最近见娘亲眼圈发青,想是睡眠不佳,问她她也不说,到后来只好偷偷问了丫鬟。方才知道,她每晚都要等你回到家才能放心睡觉,你只要回去的晚,她那困劲就过了,直到后半夜才能入睡。”
“够了,别说了,婉儿。”马全心里酸酸涨涨的,似乎有些东西要喷涌而出,双眸已是带了些水色。他摸了摸婉儿的头,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爹爹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以后会尽量多呆在家里,即使出去,也会早些回家,我会多陪陪兜兜,陪陪你娘亲。今天这种情况……”马全苦笑道,“本就是意外,以后绝不会发生。咱们家,也不会有别人。”
马全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出的话,就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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