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酒宴,上下闹成了一团,祭河用的猪、羊在院中架了火堆炙烤,皮酥肉嫩,焦香肥美。
一干女眷只在屋中吃宴,由着沈拓等人在院中混闹,何栖放心不下,与阿娣躲在帘后看了几眼,可怜沈拓被众人拉着灌酒,曹家三兄弟,也只曹二曹三替了酒,曹大只作壁上观,拉了卢继、何秀才拣了清静处小酌看戏,曹英就不是一伙的,与陈据等人结了盟来斗酒,再算上一个施翎,拢共也就四五人,如何吃得过三四十个船手。
何栖担心沈拓吃醉,计上心来,招手阿娣,偷拿半坛的水兑了一坛的淡酒来,嘱咐一个仆役送去,笑道:“你与大郎带句,说是我的意思:今日随他敞开肚皮吃,醉了也不打紧。”
仆役领命送酒过去,曹英等人见了,拍手笑道:“弟妹通情达理,还特特送酒来。”
沈拓接过酒坛,心知里面有文章,又见泥封松动,便知这坛酒动了手脚,笑道:“既是我娘子送的酒,怎敢辜负美意,我只拿这坛与你们吃。”他倒了一碗酒,去敬曹。
曹英不知里面有诈,却奸猾道:“我却不能与表弟吃个尽兴,明日还要去牛家去相谈运粮的事呢。”
沈拓放过他,对陈据徐安道:“表兄担着事,放他一马,运粮只用得一艘船,你们却是清闲的。”
徐安吃了一碗,再不肯多吃了,笑道:“头遭买卖,哪里敢耽误,我跟着曹兄去学个眉高眼低,也不敢吃醉。”
陈据端着酒道:“你们都是勤快周到的,我却是好酒吃肉的,你们不吃,我却要事着众兄弟与哥哥不醉不归。”
曹英与徐安二人连声道:“此处热闹只交与陈兄弟打发。”
施翎老实替沈拓陪酒,被半醉的曹二揽了肩,要与他大醉一场,施翎正负疚心虚,再不敢吃醉的,好在曹二醉熏熏的,性又粗,勉强敷衍了过去。
吃酒的吃酒,嬉闹的嬉闹,直至亥时更响,众人这才醉陶陶离席归家,曹家将吃剩的猪、羊斩件分了。
陈据等接了肉,与沈拓道:“我不与哥哥客气,也不是头次白吃白拿。”
沈拓拍拍他的肩:“你我仍说这些虚应的话?趁着几日空暇,回去好好孝敬婶娘。”
陈据应是,拱手作别,抬脚东倒西歪走得几步心里才疑惑:哥哥酒量见长,吃得这些酒,竟是不醉。
他不解,方娘子却悟出门道,话别时看了看沈拓的脸色,笑对何栖道:“妹妹的酒与别个不同,不醉人。”
何栖拿扇子掩了脸,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姊小点声,人还不曾散光,好事之徒知道有诈,说不得还要找补回来。”
方娘子笑:“妹妹体贴自家的夫君,我可不敢你的事。”止了话,不再打趣。
他们三人心知肚明,方八有听没懂,还嚷道:“都头好酒量,下次再吃酒,定要将你放倒。”
方娘子拿手拧他:“跑船送货,哪得空闲让你醉酒,误了事,拿你是问。”
方八笑道:“不过白说说,哪能日日吃酒,酒是穿肠毒物,少吃才是。”
沈拓与何栖顿笑,这方八在外装得悍夫,在内却是弱鼠,连根毛都是顺贴的。他们送了方八夫妻,也与曹家道别。
何栖愧惭道:“本该我来理事,现在倒是作客模样,十指连滴水都不曾沾,又累伯母收尾。”
许氏笑:“家里也养着仆役,我又何曾动手,治宴办酒主家忙得也不过待客作陪,侄媳也是一场劳累。本要留你们家住,偏你们不肯,既如此,也不与你们推来拉去,夜深了,你们早些归去,洗洗漱漱,也得子夜才得安睡。”
曹沈氏早已睡下,何栖又屈膝道:“姑祖母那边,伯母替侄媳告罪一声。”
许氏挥手赶人:“你放心家去,有我呢。”说话间曹大已经套了两辆车,便道,“虽离得近,亲家也吃了几杯,夜风沁凉,吹了头痛,坐了车去。”
何栖与沈拓双双谢过,扶了何秀才带了沈计与施翎归转。
何栖看施翎坐在车辕上,瞪他:“坐里面去,吃得半醉,还要吹风。”
施翎欢天喜地应了:“嫂嫂教训得是,嫂嫂教训得是。”
何栖笑起来:“你离家多时不寄消息回来,这事不能善了,我可不曾消气。”
施翎顿蔫,垂头丧气进了马车,沈计扮一个鬼脸,道:“施大哥出去许久,嫂嫂不知多少担心。”
施翎推他的脑袋:“你既知晓,怎么不与我说些好话?”
沈计抬了抬眼,背过身,闷闷道:“我才不替你求情,我也生气。”
施翎又向何秀才求救,何秀才吃了许多酒,支撑不住,靠着车壁小寐,微笑道:“你累家人牵肠挂断,实要了领番教训。”
施翎想了想,坐那道:“也罢,舍得一身皮肉,万事皆消,错在我身,哥哥嫂嫂打骂,我一并领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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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至家,何秀才先行回屋睡下。阿娣为难,家中不曾烧火,冷的灶台,没有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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