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一直都在看着我。
我逃一样地脱离了他的意识,带着他剩余的羽毛,回到自己的身体。
眼一睁开,就看见他的双眼。
小黑只是看着我,深深看着我,一直看着我,视线没有移开。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看着我,直直的视线,仿佛不再需要看别的任何东西。
没有发出声音,他似用眼睛呼唤我。
我一定是生病了,竟然这么想。
“睡吧。”我说。
言咒的力量因为我远远凌驾他之上的法力而无敌。
话音刚落,他已经呼呼睡着。
睡吧,比较不痛苦。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容,就看着,直到第一百八十天到来。
设下保护他身体的结界,我换上一件新的白色长袍,系上那红色的宝玉,我站在他床前,“别怕,你很快就自由了。我消失后半个时辰,我约束你的法力就消失。你可以留在人间,直到厌倦了为止。”
我说着,知道他听不见,然后我走了。
只是,每一步,都很艰难。
如我所想,于镜就站在门外,没有说话,只是领我到了平心崖的最高处。
“我会怎么被世间排除?”我终于先开口。
“你会遭到天眼雷霹,肉体粉碎。”于镜没有回头,“历史上有过好几次的记录,就是俗称的天罚了。”
“天罚不是上天惩罚那些罪大恶极又无人能制服之辈么?”
“上天哪有这个闲工夫。只是恰巧来从妖魔道通过各种途径来世上的,都是法力高强又性格乖僻嗜好血腥的家伙罢了。”于镜淡淡地说,“若不是典墨和我们有约束,多半也是祸害一方吧。”
说话的功夫,已经登上了平心崖的山顶。
出乎我意料的是,广阔的白玉台上,许久没见的师姐云钗也在,身后还有个一人多高的紫金炼丹炉。奇怪,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看看我,看看于镜,叹口气。
我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于镜,透露出为什么她也在的意思。
于镜含糊地说,可能用得上,所以叫上她。
虽然是奇怪,虽然知道于镜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懒得再管了。他于镜再厉害,也不可能阻止天罚吧,我可以从这些扯也扯不断,理也理不清的纠葛中解脱了。只是心底的不舍,我假装没有发现。
站在山顶极目四眺,天高云淡,数日来郁闷的心情大为舒缓,过往故事皆已过去。
想起我曾说过的话,如果世间真无他立足之地,大不了我李梳让出自己的位置给他!
暗自苦笑,果然还是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正午,根据历史上的记录,所有的天罚都在正午降临。我慎重地取下从不离身的红色宝玉,递给于镜,“给小黑吧,算是我活过的见证。”
“你太善良,不适合以平心崖弟子的身份死去,我从现在起,逐你出师门。”于镜接过宝玉,说道,然后他默默和云钗退到高台的角落。
也好,我想。
此刻正是晴空万里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呼啸不知从何而起,顿时平地狂风大作,天空乌云汇集,黑压压的云层堆积而上,转瞬之后在天空盘踞成眼!
那乌云汇集而成的庞大眼瞳内云层迅速翻转,雷光隐隐可见。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突然好想再看看小黑,记得我住的是山的南面,正要转头面向南方,一道无比闪亮刺目的霹雳冲破天际而下,正中我的身体!
来不及思考,不觉得疼痛,我自己看到自己化为烟尘,弥漫盘旋,三片金色的羽毛碎片,零落散于其中。
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于镜的声音,他的话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对我一生的评价,只听他长叹一声,
“古人没有说错,马善被人骑,人善被雷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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