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召见昙奴,没有许她入内。莲灯便在廊下静待着,听他们里间交谈。
定王对昙奴的决定很不解,“你为本王出生入死,最后他们回程途中将你丢下,你不恨本王么?”
昙奴的回答充分体现了作为死士的觉悟,“若不是主上当初伸援手,属下早已经饿死在道旁了。属下知道营中的规矩,当断则断,不因任何伤亡而扰乱计划。属下一时不察受人伏击,是属下无能,不敢怨恨主上。”
定王还是信不过她,顿了顿方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时隔一年才回来?突厥人挑断了你的脚筋不成?”
莲灯听到昙奴以头叩地的声响,一字一句道:“属下内力尽失,没有脸面回来见主上。直到前两日方有了好转,属下即便死,也是定王府的人,求主上念在属下一片赤诚,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厅内有了饶室踱步的动静,定王长叹道:“没想到营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忠勇之士,好得很。眼下正值用人之时,你能回来,孤心甚慰。本王问你,你的功力恢复了几成?”
昙奴道:“大约只得六七成。”
定王道好,“营中不缺人手,倒是王妃左右需要人保护。以后便在府内供职吧,听王妃差遣就是了。”
莲灯在外听着,隐约觉得这个定王不简单。他对昙奴的怀疑没有因她的辩解减少,也许还会认为她受人指使,既要留下她静观其变,又不能让她熟知军内的动向。所以干脆安排她留在王府,王妃的生与死,对他来说远没有战局重要。
昙奴当然求之不得,她不想同莲灯分开,也没有想要颠覆定王大军的宏伟理想。她只要和莲灯一起,看准了时机帮她完成心愿,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属下这次回来带了个人,我的命是她救的,只因她父母双亡没有生计,属下斗胆求主上收留,给她一口饭吃。”
定王当然会见她,莲灯静待人来传召,得了令仔细整理衣裳头发,低着头跟随长史进了厅内。
她故意愣愣站着,昙奴提醒她,她才跪下磕头,趴着砖缝背书一样说:“求大王收留……小女三岁的时候阿娘过世,阿耶上年也死了,如今只有小女一个人。昙奴离开,小女以后就无依无靠了。村里有恶人,还有恶狗,小女没有昙奴会被他们欺负。昙奴到哪里小女就到哪里,请大王开恩,让小女和她在一起。”她磕头不止,“小女会烧饭、会劈柴、会挑水,什么粗活都能干。只求温饱,不要工钱,求大王收留……求大王收留……”
定王命她起来,负手审视她,“抬头让本王瞧瞧。”
莲灯没别的长处,装天真最拿手。也未必要硬套上一个装字,她的长相本就纯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嫣然的一点红唇,有些畏缩的样子,世上会有杀手长成她这样么?
可是他明显愣了一下,神情变得很怪异,紧紧盯着她看了半晌,“你是哪里人?”
她说:“回大王的话,小女祖籍在关中,据说是为躲避赋税,后来才迁到敦煌落户。我阿耶在汉长城边上建了房舍,到如今有二十多年了。”
定王缓缓吸了口气,“今年多大?”
莲灯怕他起疑,有意少报了两岁,只说十四。定王蹙起眉头沉吟了很久,“十四……你叫什么名字?”
她知道莲灯是再不能用了,弥渡更是连提都不能提的。想起常做的那个梦,便脱口道:“我叫阿宁。”
定王怔了怔,似乎很惆怅,但是这种表情转眼就收敛了,颔首道:“既然无依无靠,那就留下吧!”转头吩咐长史带她们下去,复又与军师研讨起了疆域图。
莲灯敛裙跟着长史往后院,心头暗暗高兴,进来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待她在王府里扎下根,只要定王暂时不出征,能有一个月时间安排,就足够她动手的了。
昙奴回头看她,抿着嘴微微笑了笑,同长史搭话,絮絮拜托他多照应。
长史常陪定王出入军营,死士营里女人很少,因此对她有印象,笑着应承道:“府里规矩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主人面前小心谨慎,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平时手脚勤快就可以了。不过近来王妃脾气不好,时常发火,昙奴小娘子在她身边伺候,要分外留神。”说着引她们穿过一扇垂花门往后面大园里去,边走边道,“阿宁是不要紧的,新来的人大多指派到厨司或是花园,不会留在上房。多干活少说话,是明哲保身的良方。”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