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枳渺不去想这是不是梦中梦,只想着时间快到了,她要赶紧找到她哥,绝不能让他再走掉。
姜枳渺心思一定,果断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眼睛仍然疼的睁不开,只是凭着记忆中门口的方向跑。一连串的动作太快,脑袋跟着晃荡的七上八下,仿佛有千万辆赛车,在她的脑干里横冲直撞,撞击着她的太阳穴。
将要靠近门口时,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姜知淮打开房门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姜枳渺身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苍白的小脸蹙着眉,濡湿的碎发紧紧贴在额头,眼里潋滟的水光闪烁,纱布上渐渐渗出浅色的红,另一只眼睛内出血的红色还未完全退散,使她看上去就像即将被剥皮的幼兔。生锈的铁笼里沾满她同类的鲜血和雪白的皮毛,她就那样孤零零地睁着眼,绝望地望着他。
与此同时,姜枳渺望着这个脸上出现心疼神色的姜知淮,就算只是另一场梦,她也终于抓住他了。
她不顾脑袋的疼痛,跑上前扑到他怀里,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他。姜枳渺被撞的猛一趔趄,后退几步才站定。
姜枳渺小脸隔着一层衣物,贴在姜知淮胸口,抽泣着:“哥……别走……”
姜知淮垂下头,靠近她,侧脸摩挲着她的发顶,才听清呓语般的呢喃:“哥……别丢下我……”
“阿枳乖,哥在呢。”姜知淮叹息一声,搁下右手拎着的打包袋,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上一次听到他这么叫她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记不清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响起了琅琅读书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她是环境恶劣的淮北土地里孕育出的酸枳,人人都嫌弃她酸掉牙的味道。他们种植她,只是为了卖掉她——因为枳可入药。
姜知淮低头无意间一瞥,纯白的棉袜跃入眼底。
他双臂微微用力,一手下移到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一边无奈地轻叹:“阿枳,你又不穿鞋子。”冬天脚又该冻的冰凉了。
奇怪,他为什么说“又”呢?明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姜枳渺没有穿鞋。
姜枳渺因为突如其来的腾空,下意识揪住他的衬衫衣领,眼泪也忘了落下,就好像天际将落未落的阵雨。
姜知淮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像是对待世界上最珍贵易碎的珠宝,拉过被子盖在她腿上,小心注意没有碰到她的淤青处。
他看着她的眸子一眨不眨的跟随他,腮边还挂着泪痕,猜想她刚刚可能是做噩梦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难过?是她身体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因为他?是他白天说要送她回学校,让她以为他丢弃她了吗?
他的妹妹,远比他要敏感的多。如若学校让她如此痛苦,暂时不回也没关系,如若是他又伤害了她,他真的无地自容。
“阿枳乖,不哭嗷……”眼睛还没痊愈呢,眼泪流进伤口又该疼了。
他伸手想擦去她的泪,可是在听到他的话后,她的泪像山涧小溪一样蜿蜒绵亘。
他听见她细小的声音:“哥哥,求你……别把我送回学校……”
带着哭腔的声音是那么卑微,锋利的破开凝固的气流,小刀一样一片片划开他的心脏,让他疼的无法呼吸。
她就像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的流浪狗,在风中瑟瑟发抖,只余泪眼朦胧悲哀地望着这个没有归途的城市。
姜知淮弯下腰,想擦去她的眼泪,在贴近她的脸庞时,看到她睫羽微颤,就要滚落泪珠。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吻住了她的眼角。
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姜知淮疼惜地伸出双臂环抱住她。如果他的拥抱能安慰到她,他愿意一直抱着她。
姜知淮吸吮着她眼角的水源,而后一点点往下,吻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咸涩的眼泪在他的口腔里化开。一想到盐水一样的眼泪流进她受伤的眼睛,他就像是被苦瓜汁浸染的棉花堵住了喉咙,苦涩的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不能替代她的痛苦。
世人都爱甜美的柑橘,他只愿守着他的酸枳,看它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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