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事成之后,自己要去好好地问一问婉儿了,太平公主如是想。
眼下,还是政变最为重要。六月初二,李显驾崩,六月初四,韦后昭告天下,六月初七,李重茂登基,韦后为太后,今日是六月十九。
他们联手,已准备了十七日。
如今,总算要开始了。
夜半繁星点点,风清气爽。酷夏的炎热总算褪去了几分,让人打着团扇之余,竟添一丝凉意。
李隆基用过晚膳,便与妻妾聚在一处,看着两个稚儿在地衣上玩耍,听着妻妾家长里短,一时只觉得太平安宁。他倚在矮塌上,若非自己还有事要说,只怕便要安然地睡去了。
想了想,他终是开口道:“阿珺,兰娘,柔姜,我……”
“三郎!”王珺的声音忽然从里屋传来,竟有一丝欢快之意。话音方落,她便走了出来。一身胡服紧紧地包裹在她的身体上,前胸后背双肩双腿处还加了软甲,头发尽数挽起,梳成男子的发髻,包着墨色的幞头,腰间配有一柄匕首和一把唐刀,她的手中更握有一杆长枪,整整望去,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李隆基双眼一亮,便知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些日子,他要做的事,并没有刻意地去隐瞒她们,而她们虽为女子,也从未将思绪都困在闺阁里。
迎着丈夫的温柔微笑,王珺心潮汹涌,却仍展颜一笑:“好看吗?”
李隆基一勾唇角:“你穿什么都好看。”
王珺轻笑一声:“说正经的呢。”
李隆基认真地道:“我说的也是正经的。”
王珺默了默,似有些哽咽,双眸却泛着夺目的光亮:“妾愿随夫君同去同归。”
“……你不怕么?”
“三郎怕么?”
李隆基顿了顿,道:“我不能怕。”
“妾没什么好怕的,事成,妾随三郎去享福,事败,妾便与三郎生死与共!”
刘兰娘平日里最是沉默不过,此刻也拉起儿子,走到李隆基身边:“三郎可还记得,咱们这小二郎抓周之时,抓到了什么?”
李隆基先抚了抚长子的头,才来拉拉次子肉肉的小手,笑道:“记得,他抓住了一把仪刀。我觉得仪刀华而不实,不大满意,可有的人却说,他这仪刀是为我抓的。仪刀不开刃,平日里只作装饰之用,他抓着仪刀,日后定能从武,但对内佑护而无害,对外则仁者无敌。”
刘兰娘颔首:“上天必将护佑三郎,三郎对外亦是仁者无敌。”
赵柔姜抱着儿子,眸中隐含着泪光,却仍嫣然笑着:“三郎是姐姐们与妾的夫君,此等大事,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只是担心归担心,我们还是相信,三郎定会凯旋而归。兰姐姐与我虽不能像珺姐姐那样,帮得上什么忙,却也不会给三郎添麻烦。我们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等三郎回家。”
李隆基一时柔肠百转,心中百味杂陈。他平日里别说对妻妾了,便是对陌生的女子,也是极好的。因为他觉得女子美好,男子就该如此对待。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过得不幸福,此刻却不得不让她们担心了。他心中有些愧疚,面上却仍是恣意的笑容,语气也十分轻快:“行了吧,阿珺还是别跟着去了。”不等王珺说话,他接着道,“我几位兄弟的性命,整座五王宅的平安,我都交给你了。”
王珺终是没有忍住,一时哽得说不出话来,只不住地点头,重重地点头。
李隆基安抚地拍了拍王珺的肩,悠悠一叹:“总算要开始了,我不会输的。”
屋外,萧江沅的身影陷在斑驳的树影里。她站定了一会儿,终是转身,默然离开。
景龙四年,六月二十日。
十几日来,一切都在十分顺利地进行着。李隆基以为,他的时运终于到来,今日也当如此,却不想一大清早,他就遭到了当头一棒——王毛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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