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这些不用奴婢说,圣人心中自然是清楚的,所以才急于要为弟妹洗刷冤屈,只是圣人一时情急忘了,若要严查,势必要动刑。可是在这世间,圣人骨肉同胞仅剩这一弟一妹了,自然是不忍心的,天皇和则天皇后九泉之下,想必也不愿看到此情此景。故而奴婢浅见,此供词不如就此散出去,再让天下人都看到圣人宽厚为怀,不仅没有怀疑相王和太平公主,反倒待他们犹胜从前。’”
算她识相……太平公主脸色稍缓:“可是圣人并没答应吧?”
萧至忠点了点头:“圣人只说,他当然清楚相王和公主的清白,严查就不必了,免得伤及骨肉亲情,只是相王和公主权势已然过盛,若听闻此等供词,还对其更胜从前,只怕有心小人会以为圣人故意试探,反倒离间了骨肉亲情。”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所以他不赏不罚,什么都不做,对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倒不怕落得个刻意包庇,或是恐惧臣子的名声。”
萧至忠却道:“这个萧内侍也问到了,圣人却说他自有打算,便叫萧内侍与萧某都退下了。”
太平公主笑道:“你刚一退下便来找我了,若是圣人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萧至忠面不改色道:“萧某初入长安时,若非太平公主伸出援手,只怕早已穷困潦倒,又如何能有今日?此番既为报恩,也是为圣人着想,萧某问心无愧。”
与此同时,拾翠殿里的上官婉儿也听萧江沅谈起了此事。
“你心知圣人不会答应,却还是让圣人待相王和太平公主犹胜从前,可是在给圣人一个反驳自己的理由,不让圣人觉得,他是在跟着你的脚步走?”上官婉儿沉思了一会儿,道。
萧江沅点头。
“你既然已经回到宫里,又曾立了功,正好顺势为圣人效力,难不成你想一直就这样永无出头之日?”
“我也有自己的目的,立功什么的反倒只是顺便。”萧江沅回想着李显的神情,垂眸一笑,“且经过今日,圣人念在我也算有点功劳的份上,大抵不会再管我,能任我在宫里安稳度日,已是极大的恩典了。”
“你的目的……难道就是今日?”
“我也想……救你一命。”萧江沅并没否认,“毕竟……当年,是你带鸦奴走出了掖庭,让她成为了江沅,又成为了萧江沅。”
上官婉儿的心本蓦地一软,听到后来,又不觉一紧:“你和我之间,难道只剩下了恩情?你救我一命,是打算一次还清,以后再不与我有任何瓜葛?”
萧江沅没有任何回答,只浅浅一笑,规规矩矩地行过礼,转身离去。
殿外阴云密布,萧江沅抬头一望,先是叹了声,今年的大旱总算要告一段落,紧接着便想到了李显说的那句“自有打算”,心下有些不安。李显不会处置相王和太平公主,也不要留下包庇和惧臣之名,那定是找个其他的由头稍作惩戒了,却不知他到底想如何。
任他平日里如何荒唐,可他终究成为了大唐天子,该有的帝王心思,一点也不比其他帝王差。
九月初五,李显改元景龙,是为景龙元年,大赦天下。
不久,李显下制将相王李旦五子外放到地方,李成器为刺史,其余四兄弟皆为别驾,三日内启程赴任。其中李隆基为潞州别驾。
听闻此消息之后,萧江沅破天荒地呆愣了许久,直到杨思勖拍痛了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此时杨思勖已因护驾有功,升为四品内常侍,加授银青光禄大夫,一身深绯色官服穿在他身上仍是别别扭扭,领口竟还是有些松垮垮的。他自从知道了萧江沅那夜的作为,就对这位个头不高、体格也不壮的小宦官十分钦佩,故而不等她来找自己喝酒,自己就先找上她了。正好他也是才听说这件事,想着萧江沅估计还不知道,就告诉她了,结果却把她弄成了这样。
“你……没事吧?”
“还剩几天?”
“嗯?”
“距离几位郡王启程,还剩几天?”
“今日刚下制授,该是从明日算起。”
萧江沅点点头:“相王一直谨小慎微,今日必会带着几位郡王入宫谢恩,圣人要招待他们饮宴践行,那便是在麟德殿……”
杨思勖见萧江沅似在计划什么,立即凑上前去笑道:“你要做什么,可否带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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