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许可的女官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食盒递到小太监手中,便径自上前走到放着残画的案几旁,打量了一下这些残余的边角料之后,便取来纸笔很快列出了一张清单。
“方便的话,我需要一间工具房,上面的物件请德公尽量找齐。”
接过女官递来的清单,德海立刻低头去看,上面除了刻刀大小软刷细镊这些他听过或没听过的工具外,罗列在另一侧的绢啊丝啊还有他根本就不知道的矿石名称更是眼花缭乱。
“小林子,拿去。”觉得头晕的大太监决定把这活计派给义子去干,“拿着我的印鉴找人去取这些东西,不惜代价都要给我凑齐喽。我带梅露姑娘去找合适的工具房。”
皇宫里也有专门的工匠营,不只是后宫众人的服装,诸如宫妃们佩戴的首饰,日常使用金银铜器,都有专匠负责,所以工具房真不缺。以德海副总管级别的太监身份,很轻易地就要来了一间空工房。
之后是小林子发挥了他生平的所有人脉和机灵劲,算是耗尽洪荒之力在短短两个时辰里把清单上的所有物件一个不少的全都凑齐送进了工房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林子总觉得梅露姑姑是知道宫里一定有这些材料才在单子上列出来的,除了跑腿累些他倒还真没遇到太大麻烦。
这个疑惑他也没敢问出来,在旁边看着自家干爹问了一句“要不要找人帮忙”得到否定答案后,就和他一起守在门口站着了。
听到对方说不用人帮忙时,不管是德海还是小林子忽然都踏实了一点,不让人进去好啊,说明这是不能示人的祖传手艺,让他们没底的心思多少安慰了些。
“干爹,您说我们这样行吗?”还是很不安的小太监问德海。
大太监也是叹惋一声:“听天由命,既然已经押了宝,我们也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工房里并不是静悄悄,时不时会隐隐传来锤子砸碎矿石的闷声,以及好像在淘洗什么的水声,作为外行人的他们只能一边忐忑一边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夜过去,到第二天太阳高升,大小太监就算顶着黑眼圈也愣是一个都没睡——想想明天弄不好就会掉脑袋是个人都睡不着。正精神不济也在强撑时,一直紧闭的屋门终于打开了。
照理说明明比他们更加劳累的女官一脸精神奕奕地走出来,手捧着一卷画轴笑看着两人:“幸不辱命,没耽误德公去面圣的时机?”
完成了任务的掌事女官直接回了翊坤宫,虽说昨天已经报备过德海公公的事,梅露还是更着紧娘娘那边,从头仿制一张大幅古画到底费了她一些时间。
而拿到画的大小太监却是久久回不过神,觉得要不是昨天亲眼看到画被烧了,自己又站在屋外喂了一晚上蚊子,他们真以为一切都是错觉,画还是好好的。
“快,收拾一下,马上就该去御书房了!”
手里拿着一张反正德海自己是看不出异样的高仿赝品古画,德海也顾不得什么了,匆匆回去收拾一下憔悴的面容,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把画放进托盘里亲自端着送去陛下那里。
知道干爹这是吓怕了再也不敢假人之手,小林子只能半小跑地跟在他后面,心里依旧忐忑。
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被李大学士看出来是赝品,那他们……
这样的问题德海心里早过了不知多少遍,但大太监心理素质好,就算面见陛下,也看见鉴定专家过来了,脸上硬是看不出半分端倪。毕竟就算是被鉴出是赝品,后果也比欺君……
“陛下,是画圣真迹啊!”年过花甲的老学究一脸激动地对着齐皇呼喊。
瞬间,德海脸上的职业笑容微微呆滞。
“哦?”齐皇早就笃定德海这奴才不会糊弄他,但听到真正的专家这么肯定也是极感兴趣,“明画圣赝品极多,李老何以如此肯定?”
“当然是有依据的!”就算面对皇帝,被质疑了的老学究也是照样面露不满,然后言之凿凿地向其解释,“但凡鉴古画,都由四个方面入手,就是纸质、印章、题跋还有在书画上标明的年月估算。这是明画圣在前朝崇九年间为他的母亲贺寿时亲自动笔画下的,画圣家境富裕,作画所用的墨材也是极为讲究,他在画孔雀的翎羽和部分牡丹时刻意掺杂了金石,遇到明光便会折射出炫彩。”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人特意把画举到阳光下,果然,画卷在阳光的直射下瞬间流光溢彩,本就富丽堂皇的孔雀牡丹越发华贵雍容,让很多宫人看直了眼。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德海。
“这是最普遍的鉴画手段之一,有些高仿赝品其实也能做到。”虽然收获了一众吃惊表情,李大学士并没有停下解说,“其二就是他的题跋和印章,民间很多仿造者对画圣的字迹和印章模仿得都很逼真,但他们很多都搞错了一件事,画圣所用的印章石和印泥材质也和大众大相径庭。特别是章印,乍一看好像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其实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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