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向总正从洗手间回来,几个有眼力见儿的下属,赶紧像忠诚救驾的锦衣卫一般,把领导团团围住,簇拥到一位部门总的办公室里,保护起来。
财产险公司,男人多,胡戈很快被昔日的同事们抱着肩膀制住,又一口一个“兄弟”地劝了,胡戈才渐渐平静下来,好像元神归位似地,深重地叹口气,在诸多或惊恐、或同情的目光中,离开了公司。
向总从下属办公室的玻璃后头,看清了中年失业者的面孔。
此后整整一周,向总上楼时,都要司机一道陪着,唯恐社会新闻里那些血淋淋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今日,此刻,乍见胡戈,向总这个男人,不由自主地往性别为女的林总身后避了避。
以至于林总和办公室主任,都有些莫名其妙。
秋爽见成功与这家公司的核心层副手见上了,便把工作证打开,往桌子上一摆:“不好意思啊,刚才没和办公室主任说太细。我呢,的确姓秋,但其实,是工商条线的,不算你们金融监管的亲婆婆,今天来,也不是和业务检查有关。这不是因为,贵司的门比较难进,我不得不和主任开个玩笑,才有可能与你们面对面聊聊嘛。”
办公室主任片刻前的谄媚笑容荡然无存,刚要垮脸,想到工商的干部,那也是从挂国徽的地儿出来的,忙努力管理了一下表情,正要开口,身边的向总已经发声了。
“小胡,这位老师,是你朋友吧?劳动纠纷,国家把仲裁和诉讼的程序,安排得明明白白,咱们按规矩来就好。工商条线不管这事儿,你这样动用熟人的公权力,给自己办私案,对她也不妥,是吧?”
既然同行者是有公职身份的,向总反倒不怕了,讲话也硬气起来。
秋爽一听,暗道,我去,你当姐是刚出来混江湖的萌新吗?
她莞尔一笑,冲桌上的工作证努努嘴:“向总言重了。这个小红本儿,作用也就相当于门禁卡而已。我接下来帮胡先生说话,绝不会再利用半分我的公职背景,压你们。坐下谈谈吧?”
分管客服的林总,是扎扎实实从基层干上来的,知道许多风起于青萍之末的案子,若傲慢对待,往往会酿成大麻烦。
她忙拽着向总坐下,和气地对秋爽道:“秋老师,您先讲,我们听着。”
秋爽从容道:“我眼下其实在黄山挂职做书记,胡先生最近负责察勘定损的生猪死亡险案子,就是我们村的。所以,首先,我是作为贵司的客户,坐在这里,向分管客户服务的林总,表示感谢,感谢贵司的员工,就是胡先生,勤勉、客观、专业,让养殖户及时拿到赔款。”
林总尴尬地咧嘴:“唔,应该的,应该的。”
秋爽继续道:“但就在前几天,胡先生的律师联系我,说你们公司在解除劳动合同时,以胡先生与我们养殖户串通骗赔为由,大幅克扣给他的解约赔偿金数额。律师那边,希望我和养殖户出个书面证明,向仲裁庭或者法院,说清楚胡先生是清白的。我一想,这事儿还要闹上法庭说么?这不是浪费国家司法资源么对不?我直接来和你们几位老总讲讲,不就行了。我们村,真的死了那么多猪,胡先生,真的是如实定损,误会解除了,贵司把赔偿金,全额给胡先生吧。这世道,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秋爽越说,姿态放得越低,林总和办公室主任听明白原委了,还真有些悖逆地觉着,自家朝廷,确实不太地道,这么欺负一个老员工,何必呢。
向总却不这样想。
现在资金运用管得紧,市场收益也不大好,开源不行,当然要节流咯。
怎么个节流法?当然,是少赔,或者,能不赔,就不赔咯。
就连平时吃工作餐时,核心层都开玩笑说,自家公司只有两种情况,是不付理赔款的,这两种情是:这也不赔,那也不赔。
而根据黄山支公司的汇报,胡戈居然还在现场为村民们说话,自己是吃哪家饭的,都忘了吗?
向总于是往椅背上一靠,撸着地中海头顶道:“小秋老师啊,你的心情,我理解。其实在我们眼里,小胡也一直是不错的伙伴,但大势之下,裁员也正常。小胡对赔偿金有异议,我司愿意配合他走法律途径。”
果然开始打太极。
秋爽心说,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喽。
一生要强不服输的中国大姐,将眼中最后一丝礼貌的温和抹了,看看手机的时间,冷冷道:“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从这里到你们的监管局,地铁一站路。我和胡先生现在出发,赶在下班前走进监管局的信访接待室,妥的。而且我来之前已经问过了,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就是他们的局长接待日,目前还有预约名额,提前7个自然日预约。巧了么不是,咱现在赶紧过去。”
向总一副油盐不进的笑容:“也可以。”
林总却面露忧色。
秋爽看向她:“林总是不是想到什么经验了?没错,金融监管的信访口,和我们工商条线的信访口一样,无权裁断企业的劳动纠纷。不过,依法律法规,我们可以要求你们的监管部门,给我们出具书面的不受理通知书。”
向总道:“然后呢,那不就结案了,你们还是得去仲裁啊。”
“不不,向总看来,对行政法,不如对劳动法熟悉啊。由于拿到了这张不受理通知书,接下来,我与胡先生,可以在流程内做的事,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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