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终于深刻的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就算是想读书,也是读不起的。难怪高成安表哥那么自豪,确实有自豪的资本——还算富裕的家庭,聪明的脑袋,良好的机遇。
何似飞到没有嫉妒,甚至连羡慕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家庭很好,爷爷奶奶都很疼爱自己,即使家里贫苦一些,桌上得粮食混着野菜一起吃,那也没把他饿到。更别提,他这辈子还有健全的身体啊。
何似飞单手抓着车厢,单手隔着包袱摸了摸自己的锉刀。去到县城后,他先赚些钱吧。
第三日,何似飞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
不同于村子和镇子,县城是有围墙的,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有宵禁,有晨钟暮鼓,规模虽然跟何似飞上辈子所见过的地下城不能比,但相较于这四年来他的所见所闻,县城已经算极为繁华的了。
托陈云尚的福,他们抵达县城后,不用东奔西跑寻找客栈——陈云尚是陈秀才的远房族亲,早就托陈家族人在县城租了一处院子。
院子不大,比不上高成安家里在镇上那三进的宅院。县城的院子只有一进,除了进门处的影壁之外,是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带他们入宅的男人笑容和气,道:“陈少爷,高少爷,这三间正房,中间的作为正厅使用,布有罗汉桌、太师椅,日后如果结交了新的同窗,可以在此小聚。左右两间房布局皆一致,有床榻、书案、柜子等。后院只有窄窄一条道,我让人搭了几根竹竿,可以晾衣服。东边正房旁侧还有一条窄道,通往茅厕。”
男人说的面面俱到,连何似飞和陈竹都不曾落下。
“至于这两间厢房,自然是两位小公子一人一间,不过厢房比较小,只有一张床塌和一个柜子。”
陈竹听了非常高兴,他家兄弟姐妹多,在农村的宅院里都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没想到居然在县城有了一间。
带他们来的男人又说:“不过这院子缺点也有,那就是比较小,没有厨房,但胜在价格便便宜一点。”
陈云尚忙说:“最近府试刚过,不少童生都想来县城跟有名望的秀才学习,租房的人定然很多,方叔能找到这样的宅子,云尚已万分感激。”
高成安也连忙道谢。
最后,两人请这位叫‘方叔’的男人去酒楼吃饭,而陈竹和何似飞则在宅子里负责收拾大家带来的行李。
等到所有行李都收拾好,何似飞已经喘着气。他这个身体健全归健全,但终究是被四年前那一场洪水给伤到根基,不算完全健康。
纵然何似飞这四年来已经非常注意调理身体,但因为营养跟不上的缘故,还是稍微有点虚弱。
此前在上河村的何似飞没有那么紧迫的时间观念,他一直觉得十二岁还小,等他调理到十八岁,不信调理不好。
但现在,既然他想要多多打拼,那身体健康必须是排在第一位的。
上辈子久病在轮椅上的经历告诉何似飞,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营养跟不上,这才导致身子骨虚弱。只要能赚钱,能一日三餐吃好,再配上锻炼和良好的作息,一定可以调整过来。
陈竹的体力都比何似飞的好,他收拾完陈云尚的行李,见何似飞站在一旁喘气,笑着说:“你快歇息一下,你现在只差在房间打扫吧,一会儿我去帮你打扫屋子。你年纪还小,别累着了。”
“多谢,”何似飞缓了一会儿,擦了把汗,说,“不用,我自己可以来。”
他说完,拿着苕帚去打扫屋子了。
等到陈云尚和高成安给他们带饭回来,两人已经把四合院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颇具人气,看起来不是最开始那样冷冰冰的感觉。
“辛苦你了,似飞,赶紧吃完休息,明日咱们在县城逛一逛,熟悉街道,到时再让你帮忙带饭或者买东西,你便不至于找不着路。”
高成安说完,打着哈欠进屋。
何似飞躺在完全陌生的床榻上,莫名的没了睡意,他看着房上的那根木梁,设想着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前几日,他对于县城的两年生活并不抱有太多的想法,就连求学的态度甚至都不怎么积极。但经过跟高成安的接触后,他才发现是自己以前眼界不够。
“只有见识过繁华,才有资格说退隐。不然,还是会对外界的繁华世界怦然心动啊。”
何似飞轻笑一声,好无芥蒂的承认自己此前四年对这世界的错误认知。
不知道想了多久,何似飞闭上眼睛,一夜好梦。
这想法要是被十年后的人知晓,估计会扼腕顿足——连中三元何似飞,堂堂一代权臣,当年居然是为了一天能吃三顿饭,才开始打算念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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