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摸脸颊,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眼中大滴大滴咸咸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入口中,流下衣襟,我尝到一种又苦又涩的味道。
我哭了?我居然哭了……
“商少长―――”
商少长――商少长――商少长――
山谷中不停回荡着我的声音,“呼啦啦――”林中飞鸟自树稍飞起,尖戾声与我的喊声交织一起。
好!你好!你又不想要我了么!
你又想自作主张,想一个人抛下我走,是不是?!
这一次,你却说什么也不能如愿了!
你跑到天边,我就追你到天边,你下地狱,我就陪你下地狱去!
我缓缓走到崖边,向下望去,山崖下重重雾气,却是看不清半个人影。我神情一阵恍惚,只觉雾气交织变幻,竟都变成了商少长对我微笑的样子,我唇边慢慢现出一抹笑容,喃喃道:
“原来……你却是躲在这里……真是吓死我了……”
我慢慢移步,向悬崖边一步步走去……
……
八个月后,绛州。
归云庄后园凝芳阁内,云逸扬手捧帐册,正和旁边一位绿衣少女说些什么,那少女生得甚是天真可爱,一身绿裙剪裁称体,梳成双髻的头发上却束了根白色发带。
“呯”地一声大响!我重重踢开房门,上前几步抓住云逸扬的衣领,恶狠狠道:
“姓云的!你――你居然――”
云逸扬促不提防,被我用力抓住衣领,连连咳嗽几声,差点气也喘不上来,惊叫道:“白……咳咳……白姐姐,你放手――先放手――我怎么――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手上加力,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恨声道:“我房中那么多媒婆和男人,是怎么回事?!”
“卟哧!”云逸扬不由唇角一扬,刚待笑出声来,见我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连忙将那笑容逼了回去,换上一副可怜无辜的表情,道:“白姐姐――这怎么能怪我,姐姐你兰心慧质,聪颖无双;又兼温柔贤德,美丽端方;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哦,哦,这个――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姐姐你芳名远播,那个那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见我眼光不善,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些媒人上门,和你云弟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得云逸扬文不文,白不白的一番话,不由啼笑皆非,抓住衣领的手慢慢松开,道:“小贫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
云逸扬右手搂住我肩,笑道:“和白姐姐这样精明的人在一起,不变得油点怎行?绿丫头,你说是不是?”
小绿咯咯一笑,上前拉住我手,亲热道:“你就是变得再油再滑,也会让白姐姐看出,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轻轻一笑,拍了拍小绿的手,走到一张梨花木椅前坐下,让小绿为我轻按脖颈。正色道:“逸扬,今年归云庄出产各种织品的数量、所联商户,进贡物品种种,可都有了计划?”
云逸扬脸色一正,收回嘻皮笑脸的神情,道:“白姐姐放心,逸扬都已记录在案,这一年归云庄重整残局,预计前几个月虽不如去年,但天锦庄这个大患已除,秋叶阁叶知秋又一直了无声息,归云庄经这么长时间休养生息,已然恢复元气不少。想重执山西织业牛耳,也不是不能办到。”说到此,这个少年,不,应该说是这个青年男子尚存稚气的脸上,现出一种异常坚毅的神情。
我看到眼中,不由心内暗自称赞,口中却道:“哦――口气不小。”
云逸扬一张黑脸突然红了起来,喏喏道:“白……白姐姐……”一双手无意识地搓动,想是让我说得害羞不已。我不禁笑了出来,道:“看你,还像个孩子一般。男儿要敢做敢为,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说的不错,现今织业萎顿之下,归云庄能趁机一蹶而振,当是最好不过。逸扬,以后归云庄前途必不可限量,这就要多靠你了。”
云逸扬脸孔更是发红,道:“白姐姐……如果没有姐姐……我……”
我笑道:“傻孩子,你当姐姐会总陪在你身边么……”我见他眼神一黯,改口道:“……哦,对了,逸扬,你去我师父处,看看他老人家需要什么……他老人家一身杂七杂八的功夫,你学得一样下来,足可以那个,那个……对,笑傲江湖,还不快去!”
眼见云逸扬喜上眉稍,三跳二跳跑出门外,我不禁莞尔一笑,用力晃了晃脖颈,道:“小绿妹子,再帮我按按这里,好痛――”说罢将身子靠在躺椅上,慢慢闭上眼睛,一边感受到小绿纤巧的手指按上我的颈部,一边听得小绿低声咕哝道:“这个小云子,下手不知轻重……”
似梦非梦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八个月前。我一人站立在崖边,黑衣猎猎,及腰的长发被山风吹起。眼神呆滞,泪流满面,一步步地向悬崖边走去……
你不要我,
你不要我,
我又成了你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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