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爷子仰头定定望着精雕细刻的屋顶,半晌后长长叹了一气,慈祥又怜悯的望着韩姨,轻问:“清幽,后悔留在岛上么?”
“说不后悔是假的,年轻气盛,赌的就是那个骄傲的自尊,谁知竟然输得一塌糊涂,我认了,命该如此。”韩姨苦笑。花开梦里,月隐山中,暇时幽叹华年逝水,逐浪萍踪,若流光影,太无定,太匆匆。
花老爷子又是一叹:“恨他么?”
韩姨无言以对,许久才低低道:“不记得了。过往的很多记忆都已经被时间消融,我能记得住的只剩香苑了。”
“你这孩子,其实就是太放不开。”花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起身慢腾腾的步出室外。
放不开?
这三个字说得轻巧,却是个无形的精神桎梏,年轻时太固执太偏激,总以为以自己的优秀,爱人何不愿意妥协呢?只是后来才明白,不是爱人不愿意妥协,只是他爱得太浅薄,还不懂得妥协。
擦肩而过的遗憾不仅缘于单方,她同样犯了错,花了这么些年想通了很多浅显的道理,自觉得深愧对父母,当初不留余地的决裂情景成为心口的锐刺,扎得她疼痛难忍,午夜梦回时常流泪哀求:
妈妈,请你原谅我……
act 24
后院甲房里,沈破浪正居高临下用责怪的眼神睨着垂首坐在床沿的萧香,捏在他衬衫衣扣上的两指被他抓着,没多大力,而且还有些颤抖,表明此时他气力尚虚。
僵峙了几分钟,沈破浪暗叹无奈的蹲下身,面对面低声道:“你怕什么,你这样子我还能把你怎样?以前我又不是没帮你洗过澡,你身上哪处我没见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别说了。”萧香气恼的瞪他,极力想忘掉的某些画面重现脑中,洁白的脸颊抑制不住的缓缓浮起一层淡脂色,如腮凝鲜荔,挑飞的眼眸荡春波,娟好静秀,瑶环瑜珥。
沈破浪心一动,手蒙上他眼睛,侧头似有若无的在他唇边窃了个吻,又放开手。
刚怎么了?萧香驼鸟的暗忖,压下心里那丁点的羞恼起身进浴室,急急褪下衣物坐进浴缸,佯装若无其事的问:“之前你为什么要对花老爷子说那条蛇?要是他明天叫人把它弄走,十一恐怕会闹翻天的,他说花雷和三七都是他兄弟,不会分离,也不会让人欺负他们。”
“十一有野生动物的兽性,语言、行为、思维都是直线式,而且直觉非常敏锐。”沈破浪坐在浴缸边,边往他秀致的颈后撩水边慢条斯理的说,“宁珂等人让他觉得危险并且害怕;花四让他觉得疏离和敷衍;而他亲近你,也许正是因为你从内心散发的与他人不同的温软。其实,只要是人,都会下意识的想接近让他觉得舒服的人。”
你也是个有兽性的人!萧香诋毁,转念一想,又问:“你是说花家人不喜欢十一?”
“我认识花四这么多年,从没听他提过十一。花家是个有着庞大产业的大家庭,而十一作为花家子孙之一,居然无人得知,可想而知这孩子是被刻意隐藏了。”沈破浪弯唇,似笑非笑,“我猜可能是因为十一的身世不太光明,搞不好是私生子一类的家丑,所以他们虽然表面待他如亲人,内心却把他当成一个不应该出现的污点,再加上他心性又如此顽劣鲁莽,就更不讨人喜爱了。刚才你发现了么?前院除了我们再外没见其他任何客人,花老爷子显然是顾忌这孩子的存在。”
萧香默然,突然觉得头晕。他为十一心疼。那个孩子,宁愿把一条以他为尊会保护他的冷血动物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当兄弟,也不愿跟养育他却伪善的亲人们同住一个屋檐下。
“好了。”沈破浪扯过大毛巾给他,出去找了衣裤放在床上,交待一番便出门了。
萧香穿好衣物便上床趴着,脑子却乱糟糟的,大多意外让他应接不暇,剪不断理还乱,他隐隐预感到这趟玄月岛之行会打破他以往的宁静生活,不,或许不止这点因素,岛外的香苑似乎已经被打破了。
烦恼逐渐递增之时,几声沉重的敲门声传来,他迟疑了片刻,慢吞吞的起身去开门,却不是沈破浪,而是姓乔的年轻男子,当下不免有些疑惑和防备,谨慎开口:“你找谁?”
“当然是特地来找你的。”乔翌笑着径直侧身进屋,四下打量了一番,似抱怨道:“后院的屋子比前院精致许多,早知道我也住这儿了,多漂亮的紫檀家具啊。”
“这里还有房间,你想住现在就可以搬过来。”萧香气虚,头似乎更加晕眩了,顾不得生人在场,他蹒跚着走到床边,直挺挺扑倒。
乔翌收回悠转的视线,轻问:“你没事吧?”
萧香置若罔闻。
“萧香?”乔翌走近,抬起的手迟疑了一瞬,落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的轻碰了一下又急急缩回,默默的盯着他秀致的侧脸,良久才又开口:“萧香,你觉得岛上好么?”
“……”萧香类似低吟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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