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去的那一会,是为了给他与公孙煜腾地儿商议大事。这会人走客来,殷世煊又将她唤了回去。
她不知其意,腆头含笑而入。随着宫女将果脯点心排至炕桌上,自己就在人前站下,吟声唤了:“二哥,三哥。”
为着这个不卑不亢的称唤,殷世栎与殷世琭都一致瞧向她。
他们不是诧异别的,乃因廉幽谷是皇家正聘婚娶,写入玉牒的北周太子妃。虽说二位公子天生贵胄,然在未来储君东宫太子面下,也不过是两个未赐封号的王子贵人而已。按照君臣之礼,即便由二人对她先行敬见礼,其情皆无不妥。反之就不同了。
如此随口话出,若不是廉幽谷太过随和,那便是她有心避开君臣的因素,为一切一切的开端巧设基调。至少在今日里,他们接下去能“高谈快论”的,则只有“亲情”这张牌矣。
殷世栎宁愿相信她只是“愚蠢无知”,惊诧过后,也不想多加上心。殷世琭反应迟钝,将那串油光靓丽的羊角珠手持收于袖中,才站起来应了招呼:“弟妹好。”双方这才礼毕。
殷世煊笑不表意,只在心中默叹廉幽谷的聪慧。
他望向她,眸光中有丝丝情结盘络而去。
廉幽谷垂头瞧见了他,正打算寻块妨不着事的地方歇脚,不料被他捉住玉手。
揉了揉,温暖与冰寒在掌心悠柔交融,“手怎么这么凉,方才做什么去了?”
廉幽谷被他的突袭搅得心怦乱跳。眼角的余光时时留意着屋内其他人,明知二公子的神情大约已经十分难看,但她仍是顶住压力回了句:“给你煮了点粥,不碍事。”
殷世栎白眼外翻,殷世琭眼角抽搐,二人脸色又红又暗。殷世煊却十分受用,将她拉至榻边坐下。
“二哥同三哥来看我,正说到那日在宁远遭遇的夜袭。我这两天半昏半睡,此刻才想来你身上的伤,可痊愈了?”
因他仍在重伤气虚之际,咬词无力,嗓音沙暗,一言一字竟叫人听得如痴如醉,像片毓顺的羽毛花在心上拂过。廉幽谷此刻手心酥麻麻地,更是找不着北。
“受伤?”她所有的伤都为殷世煊挡下了,哪有愈合不愈合的道理。她一头雾水,仍然是配合着答完:“一点皮外伤,都好了。”
殷世琭这时才两脚盘拢,惊忧失色地大问:“弟妹也受伤了?母后不是说四弟负伤而回吗?怎么,那宁远穷乡匪贼竟如此猖狂,见人便害?”
殷世煊冷冷一笑,这才话入正题,“谁家山头土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必然是哪家训练有素,有备而来的。且我瞧着那个手法,像是冲着我们回京复旨的队伍而来。若说只说他们猖獗,怕是轻定了其罪。少了谄害皇族蓄意谋反大罪,我必难苟同!”
这件事虽扑朔迷离,然毕竟是冲着廉幽谷一人来的。殷世煊有意将范畴归化在整只队伍上,罪行越描越大,剑指谋反篡朝。这么下来,事情越闹越不可收拾。无论是构陷他人也好,筹谋□□也罢,一旦如诸呈报给皇帝,倾国之力围剿,也不是无可能。
殷世栎沉默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发话:“北周的地盘哪处不是我们铁蹄征战出来的。盛京虽然只立国十年多,可兵勇遍布天下,谁会这么不要命?”这是他管辖所在,自然不能接受。
“二哥这么一说,我倒越发相信了。虽则十载过去,但前朝余孽尚存,保不准哪些谋朝篡政之辈蛰伏在四野之内,一直寻找机会呢。”殷世煊暗示道:“不管这里边参与者有多少,为了国家安危,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才是。”
殷世栎终于握拳咬牙,同仇敌忾道:“这是铁定的,谁要跟北周过不去,我第一个不答应!”
☆、一心一意
殷世栎是个火爆脾气,统军这些年,一直与粗人为伍,心思自然不及殷世煊的细腻。
十岁开始,他厉兵秣马随父东征西讨。若论对北周的情感,这世上皇帝居首位,无人能跟殷世栎争其二。所以殷世煊略施善计,以仇朝篡位为饵,殷世栎便毫无保留地将心思吐了出来。
如此一看,一旦危及国家大事,殷世栎的态度并无遮掩。
这说明:他并不是刺杀案的参与者。
殷世煊有些玩味地袖着双手,挑目去看殷世琭,“三哥觉得呢?”
殷世琭听见自己被点名,眼珠子定了定。
确定是在问他无疑,才抑扬顿挫吼道:“跳梁小丑,腌臜鼠辈。等二哥四弟逮着了,我倒要看看是哪路货色。等我把他们绑在冰天雪地里,冻他们个人体冰棍儿,看还有没有人吃这熊心豹子胆!”
这话说得,再多严肃的问题,都变得一般不正经。
廉幽谷忍不住在旁呲牙而笑,殷世煊轻昵地将目光扫过去,她立刻撅起小嘴,懂事地将之掩塞下去。
殷世栎也没再看惯不惯的,听了殷世煊方才的说辞后,越想越恼火。再也无闲心喝茶消遣,生怕自己的军营稍息片刻,那前朝余孽就跟着出来祸害天下。
此番见了殷世琭的“义愤填膺”,实在是酸到心窝子里去了。他不想同他们废话,推开茶水便起身,“我先回兵营了。”
这么寥寥数句,已等不得子衿殿的主人外出相送。
殷世琭急忙掏来手串在掌中搓热,紧跟着殷世栎的步伐,迅快地就跳下暖炕。边走边阻挠廉幽谷的送行道:“别别别,我自己来,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廉幽谷听话不对味,咬着下唇皮去思索,好半会儿才有些脸红心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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