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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伯谨将楚路送到住处回来,就看到同窗一脸郁郁地蹲坐在地上,边儿上那块草地都快被他薅空了。
李伯谨叹了口气上前。
却是道:“清之,你今日行事实在太莽撞。”
苏清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本来又是气氛又有一丝丝不被认可的委屈。
只是这会儿,他在同伴的目光逼视下,这些情绪尽皆化成心虚……他确实是着急了些。
“但……”
他嗫嚅了两声,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草叶,稍稍提高了些声气道:“言弟才思敏捷又谈吐不凡、与那些只知道人云亦云的庸人不一样!”
他本来觉得对方会懂的,能够看明白那人的忍辱负重。
李伯谨摇头:“那也太仓促了些。”
苏清之本来还欲要辩解什么,但现在的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眼,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李伯谨见状,也不再继续指责,而是又上前一步,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仰首看看浩浩苍穹。
半晌他叹道:“这事儿急不得、不能急……”
就连他们现在,还只是书院学子。
苏清之低低地应了一声,也抬头看天不再说话。
李伯谨却知道,对方的心情只是更加焦灼。
与自己不同,他这位同窗好友,好似天生就生得一副极具正义感的性格。
说实话,李伯谨对此实在是有些奇怪的。同是经历过覃州灾年的人,生死之下,什么善恶之分、是非公理之辨早都模糊了,在那般情形下,守住“人性”这最基本的底线已经是非常难得了,真不知道苏清之者过剩的正义感到底是如何来的。
也或许……
正是有人的庇护,他们才得以成为知礼懂义的“人”吧?
李伯谨回忆起那些年,不由又是神色怔忡。
都说当年霍相在覃州的布施是为了邀买民心、博个好名声。
但是能轻描淡写用嘲讽的话说出这种评价的,必然没经过灾荒饥馁,在那时候,如果有人能给他一口吃的,别说人心偏向,就是把命卖给那个人他都心甘情愿,更何况那人的布施救了他们一整家。
至于忠奸善恶?那时的李伯谨不在意、也在意不起。
他甚至于想着,若是天底下的贪官奸臣都愿意费钱费粮来给他们一口吃的,那奸佞之人还是多些的好。
只是随着渐渐的长大明事,又幸而得机会读书识字、知礼正德,再回首看那些年的种种,他也终于明白并非“贪官奸臣”如此、而是“霍相”如此。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位如此的“奸佞”,也再难有这样一位“圣人”。
读圣贤书、立匡世志。
这几乎是每个士人曾发过的宏愿,而真正为之践行的又有几何?能为有所成的又有多少?他们何其有幸,能在这飘摇山河间,得之庇护。
只是偿恩尚且未及,噩耗却先一步传来。
那日的书院一片静默,夫子手中之卷滑落于地,他却只俯身拾起,背向静坐。
那一声悠悠长叹几乎撞进每个人都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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