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啊,女人不得不主动求爱!
——托马斯·戴克和托马斯·米德尔顿,《诚实的娼妓》
斯特莱克没有听见罗宾的电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十五分钟前被撞落时已经变成了静音。他也没有意识到手机从指间滑脱时,大拇指触到了罗宾的号码。
事情发生时他刚离开大楼。他来到街上,把门在身后关上,手里拿着手机(他满不情愿地叫了辆出租车,正在等对方回电),就在这短短的两秒钟内,那个穿黑大衣的高个儿身影从黑暗中朝他跑来。兜帽和围巾下闪过惨白的脸色,她胳膊往前伸着,晃动的手中紧紧抓着刀子,动作虽然笨拙但无比坚决,直向他逼来。
斯特莱克振作起精神迎向她,情急之中差点又滑倒,赶紧一把撑住门,站稳脚跟,手机掉落在地。斯特莱克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她的跟踪已对他的膝盖造成严重损害,他又惊又怒,大吼一声——对方愣了一瞬间,立刻又朝他冲来。
斯特莱克挥起拐杖,击向他已看见拿着木工刀的那只手,这时膝盖又扭了一下。他负痛发出一声咆哮,对方往后一跳,以为已在不知不觉中刺中了他,然后,她第二次惊慌失措,转身逃跑,在雪地里没命地跑远了,斯特莱克气恼万分,却又感到无奈,没法去追赶,只能在雪地里摸索着寻找手机。
该死的腿!
罗宾打来电话时,他正坐在一辆缓缓行驶的出租车里,疼得大汗淋漓。虽然跟踪者手里闪亮的三角木工刀并没有刺中他,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安慰。他在出发去见妮娜之前,觉得必须装上假肢,此刻膝盖又开始剧烈疼痛,同时他还为没能追捕那个疯狂的偷袭者而窝火。他从未对女人动过手,从未故意伤害过女人,但是看到那把刀子在黑暗中朝他刺来,这些顾虑都不存在了。出租车司机正从后视镜里注视着这个满脸怒气的大块头乘客,惊愕地看到斯特莱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斯特莱克正在星期六晚上拥挤的人行道上寻找那个女人的身影,圆肩膀,穿着黑大衣,刀子藏在口袋里。
出租车在牛津街的圣诞节彩灯下驶过,彩灯做成精致的银色大包裹形状,打着金色的蝴蝶结。一路上,斯特莱克使劲按捺心头的怒气,对即将到来的晚餐约会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罗宾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打电话,但是手机在大衣口袋深处,大衣放在身边的座位上,他感觉不到它的震动。
“嗨。”超过约定时间半小时后,妮娜打开公寓的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对不起,来晚了,”斯特莱克说,瘸着腿跳过门槛,“离家的时候出了点事。我的腿。”
他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给妮娜带,穿着大衣空手站在那里。应该带瓶红酒或带盒巧克力的,妮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使他觉得她注意到了这点。妮娜是个很讲礼节的人,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寒酸。
“我给你买了瓶红酒,忘记拿来了,”他编了句谎话,“真不像话。把我赶出去吧。”
妮娜笑了,笑得有些勉强。斯特莱克感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本能地把它掏了出来。
罗宾。他不明白罗宾为什么星期六给他来电话。
“对不起,”
他对妮娜说,“得接一下——有急事,是我的助理——”
妮娜的笑容隐去了。她转身走出门厅,留下斯特莱克穿着大衣站在那儿。
“罗宾?”
“你还好吧?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
“我收到一段语音,好像是你遭到袭击的录音!”
“天哪,我给你打电话了吗?准是手机掉落时误碰的。是啊,当时就是那样——”
他把发生的事给罗宾讲了一遍。五分钟后,他挂好大衣,凭着本能找到客厅,妮娜已在桌上摆好两个人的餐具。屋里开着灯,妮娜彻底收拾了一番,到处摆放着鲜花。空气里有一股浓浓的烧焦的蒜味儿。
“对不起,”妮娜端着一道菜回来时,他又说了一遍,“有时真希望干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自己倒红酒吧。”妮娜冷淡地说。
这场景太熟悉了。有多少次了,坐在对面的女人因为他的迟到、分神和漫不经心而感到恼火?至少今天这一幕还表现得比较低调。如果他跟夏洛特吃饭迟到了,或刚坐下就接了另一个女人的电话,可能就会有一杯红酒迎面泼来,盘子和碗扔得到处飞。想到这里,他对妮娜平添了一份好感。
“侦探是最差劲的约会对象。”他坐下时对妮娜说道。
“我不想用‘差劲’这个词,”她回答,态度有所缓和,“我知道这工作没法扔下不管。”
她用那双大大的老鼠眼睛盯着斯特莱克看。
“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跟你有关。”她说。
“梦见我们大吉大利?”斯特莱克说,妮娜笑了起来。
“其实,并不真的跟你有关。我们一起寻找欧文·奎因的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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