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现在不流行城里有亲戚。
——威廉·康格里夫,《如此世道》
“那么,你认为《家蚕》怎么样?”
两人搭乘他还能勉强坐得起的出租车离开妮娜的公寓时,妮娜问他。如果没有邀请妮娜,斯特莱克会乘公共交通往返布罗姆利,不过那样既耗时又不方便。
“一个精神病人的作品。”斯特莱克说。
妮娜笑了起来。
“可是你还没有读过欧文的其他书呢,差不多都一样糟糕。我承认这一本确实口味太重了。你认为丹尼尔那个化脓的瘤子怎么样?”
“我还没读到那儿呢。看来值得期待。”
妮娜在昨晚那件厚羊毛大衣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紧身吊带裙。她邀请斯特莱克进入她在圣约翰林的公寓,等候她收拾手包和钥匙时,斯特莱克便已充分欣赏过这件衣服。妮娜手里还提着一瓶红酒,是她看到斯特莱克两手空空时从厨房里临时抓来的。一个漂亮、机灵的女孩,举止文雅,可是刚认识当天晚上就欣然想要见他,还有星期六的约会,他们的上两次见面暗示出她的某种轻率,也可能是饥渴。
斯特莱克又一次问自己,他到底在玩什么游戏,这时出租车离开伦敦市中心,朝着私房拥有者的领地驶去,那里宽敞的豪宅里放着咖啡机和高清电视,那里的东西他从来不曾拥有,而妹妹却焦虑地认定那是他追求的最高目标。
在自己家办生日宴,这是露西的典型做派。露西基本上没有什么想象力,她在家里的烦恼似乎比在别的任何地方都多,却把家的吸引力看得高于一切。这就是典型的露西,坚持要给斯特莱克办一个他并不想要的生日宴,她不能理解斯特莱克为何不想要。在露西的世界里,生日是一定要庆祝的,绝对不能忘记:必须有蛋糕、蜡烛、贺卡和礼物;这个时间必须花,这个规矩必须守,这个传统不能丢。
出租车穿过黑暗隧道,载着他们从泰晤士河底下迅速驶往伦敦南部。斯特莱克意识到,带妮娜去参加家庭生日会无异于一则离经叛道的宣言。妮娜虽然腿上放着一瓶传统的葡萄酒,但她十分兴奋,热切地想要寻找机会冒险。她一个人生活,热衷于谈论图书而不是孩子;简而言之,妮娜不是露西喜欢的那类女人。
离开丹麦街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斯特莱克捏着少了五十英镑的钱夹,搀扶妮娜下车,走进露西家所在的那条黑暗寒冷的街道,然后领着她穿过前院那棵大木兰树下的一条小路。斯特莱克在按门铃前,有点勉强地说道:
“我应该告诉你的:这是一个生日宴会。我的生日。”
“哦,你应该早说的!祝你生日——”
“不是今天,”斯特莱克说,“没什么要紧的。”
然后他按响门铃。
斯特莱克的妹夫格莱格把他们让进去。立刻响起一片拍手声,众人看到妮娜后都是夸张的喜悦表情。面无喜色的露西在一家人中异常突出,她手里抓着一把小铲子,像挥舞着宝剑一样风风火火冲进门厅,她宴会服的外面系着一条围裙。
“你没说要带人来呀!”斯特莱克俯身亲吻露西的面颊时,露西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露西矮个子,黄头发,圆脸盘;谁也不会猜到他们是一家人。露西是他们的母亲跟一位著名音乐人玩暧昧的产物。里克是个节奏吉他手,他跟自己的孩子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这点跟斯特莱克的父亲不同。
“我记得你叫我带个客人来的。”斯特莱克轻声对妹妹说,那边格莱格把妮娜让进了客厅。
“我是问你会不会带客人来,”露西生气地说,“哦,天哪——我得去再添一副——唉,可怜的玛格丽特——”
“谁是玛格丽特?”斯特莱克问,可是露西已经高举着小铲子,匆匆朝餐厅走去,把贵宾单独留在门厅里。斯特莱克叹了口气,跟着格莱格和妮娜走进客厅。
“给你个惊喜!”一个有点谢顶的浅头发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他那戴眼镜的妻子在沙发上笑微微地看着斯特莱克。
“我的天哪。”斯特莱克说,三步两步走过去,欣喜若狂地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尼克和伊尔莎是他交情最久的两个朋友,只有在他们那儿,他早年生活被割裂的两个半圆——伦敦和康沃尔——才能愉快地结合在一起。
“没人跟我说过你们要来!”
“是啊,就是想给你个意外之喜嘛,肥猫,”尼克说,斯特莱克吻了一下伊尔莎,“你认识玛格丽特吗?”
“不,”斯特莱克说,“不认识。”
怪不得露西想要核实他是否会带人来,这就是露西想象他会喜欢的那种女人,他会跟这种女人在前院有棵木兰树的房子里过一辈子。
玛格丽特油性皮肤,肤色较黑,神色阴郁,穿着一件亮闪闪的紫色裙子,看上去像是在她较瘦一些时候买的。斯特莱克相信她是一个离异的女人。他在这方面已经练就了超人的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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