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两居室,一个月房租1500,周姐说她在北京有两套房,但都在郊区,不适合做生意。我很吃惊也很羡慕,她毫不隐讳地说是他过去的两个男朋友给她住的,虽然房产证上没写她的名字,但这么多年,也没向她要,就等于是她的了。客厅的墙上贴着营业执照,貌似合法经营。两间房,小一点的一间她自己住,大的一间里面放着三张高低床,是保姆们的宿舍,每张床每晚5元,6个铺位如果住满的话每天就有30元收入。而还没找过主雇的保姆住在这儿也是相当划算的,想想一个月也就150元,这个价钱现在连住地下室都很困难,何况辣妹子里还有被子和暖气呢。
虽然是冬天,但阳光照在玻璃窗上,玻璃、风、空气、积攒的热量、静寂中偶尔传来的声响,这些事物混合成一件明亮的乐器挂在那儿,世界便暖和了,温馨了。此时,钟新是这屋里唯一的男人,同时,也是女人们视线的焦点,各种各样的目光汇集在他的脸上,他不太适应,已经站起来,对周姐说保姆现在就需要跟他走,他没有时间再来接我。
我看着他,说:我叫宝宝。这句话确实有些莫名其妙,对于客户来说,保姆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勤快和能干,能使客户满意。周姐插了句:宝宝,还贝贝呢,做保姆的女人没有叫宝宝的。小郁,你收拾收拾,跟他去吧。又回头对钟新说:那工钱从今天开始算起。
一句“跟他去吧”突然令我兴奋起来,我从客厅走向房间,又从房间走到客厅。心没有着落悬挂在空中又很刺激的样子。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垡头的两床黑心棉,已经留在小平房里了,剩余的东西我并不想带到钟新家里去,先去看看,若满意,再回头取。手并不冷,我无聊的搓着手指,又走到洗手间里,并没有洗手,从口袋里拿出口红再次抹了抹,脸上立即新鲜生动起来。看中镜子中的漂亮女孩,我想:与其说是去当保姆,还不如说去约会更为合适。
出了门,钟新走在前面,我在后面。已经在大街上。钟新推着自行车,我挺直了腰,提着一个小包。
钟新回头问:你叫小郁?
我说:我姓郁,叫宝宝。
钟新的眉头蹙了一下,沉思的样子,我连忙打断他,说:我可不认识你呀,别说好像在哪里听过我的名字。
钟新的耸耸右肩,无可奈何地笑了,他又问:小姑娘,多大了?怎么出来做保姆?
我的眼睛停留在钟新厚厚的嘴唇上,一双很湿润的嘴唇,这在北方是不多见的,同时,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了一圈,说:我20。
钟新说:爸爸妈妈做什么的?
我说:我……我是个孤儿。
钟新停住了,认真看了看我,说:啊,是吗?对不起。我想起来了,你是楚江的。可我看你并不像孤儿。
我说:我家搬到楚江没几年,我父母就去世了。我一直在外面打工。不仅你说我不像孤儿,许多人都这样说。也许是因为我比较乐观吧。
钟新叹了口气,又有些赞许地看了看我。我又接着说:其实,我们农村有许多我这样的女孩子,也就这样的命罢了。有的女孩子,有点姿色的,巴望着能依靠个好男人,这辈子也就算有了个着落。
钟新说:听你说话,也读过不少书。
我问:唉!不说我了,您是做什么的呢?
钟新笑笑,说:教书。
我问:小学还是中学?
钟新说:大学。
我说:大学教授吧
钟新说:什么教授不教授,就叫我钟老师吧!唉,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农村孩子能走出来,不容易呀,你现在虽然当保姆,以后好好学习提高,不一定永远当保姆,会有发展前途的。
我快步跟上钟新的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钟新好像有意识地在回避我,说:快到了。太婆在家里等着呢,她要先考察考察你,要是她不乐意,我还得把你给退回去。……不过,我相信应该能通过。
我歪着头,问:为什么,钟老师?
钟新笑笑,说:毕竟,你是一个比较干净的女孩子。
“干净”这个词让我红了脸,我感觉钟新仿佛对我有所察觉和提防,所以,先发制人地用这个表面夸赞的词对我进行一种道德约束。在几秒钟的脸红之后,我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思想状态,我从不认为自己是肮脏的,如果一定要扣上肮脏的帽子,那也是从他钟新先开始肮脏。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此番的任务并非为建设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而服务,我要去毁灭一个男人,就像这个男人先毁灭掉我的母亲和我家的幸福一样。
3
让我还是从头讲有关我母亲与情人的事情吧。
你听说过特丽&;#8226;夏沃吗?
特丽&;#8226;夏沃,当然不是我母亲,她是个美国人,41岁。但我在这里提起特丽&;#8226;夏沃,那一定与我母亲有点关系。1990年,特丽&;#8226;夏沃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成了植物人,那时她26岁,结婚只有两年。整天躺在床上。她的父母和丈夫精心呵护着她,坚持了8年。哦,8年,已经是奇迹了。后来,她的丈夫申请拔去她的进食管,他希望妻子有尊严地死去。法院批准了申请。但两天后,另一法院做出相反判决,进食管再次插上。后来,进食管再次被拔去。说到这里,我都感觉有些厌烦了。因为事情并未就此结束,特丽&;#8226;夏沃的父母开始向州长求援,进食管再次被接上。她的丈夫愤怒了,上诉到最高法院,法院再次判决拔管。2005年3月18日,医院最终拔去了特丽&;#8226;夏沃的进食管。
3月18日,特丽&;#8226;夏沃最终被拔去进食管的这一天,也是楚江的一个春天,我之所以念念不忘这个故事,是因为,这一天,我的母亲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而成为植物人。
轻轻的呼吸曾徘徊在特丽&;#8226;夏沃的鼻翼间,在漫长的15年的卧床时间里,她曾有过思想吗?除了丈夫,她心中是否还有自己的爱人?在追问特丽&;#8226;夏沃的同时,我把目光投向母亲,她,插满导管的躯体,已经让生命静止。在我准备离开她和生活的城市楚江之前,我长时间地看着她,她的眼微微闭着,仿佛时刻要睁开的样子。我希望她能和我交流,告诉我一些有关生活的秘密,最好,是她的秘密。
母亲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齐师莹。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秘密,但我知道这个秘密的答案在北京。
冬天,北京。
货运铁路。一排剥落了油漆的铁栅栏。平房。
铁轨匍匐在城市的黑夜里,如两条雌雄的蛇,它们坚硬而固执,白霜为它们镀上了欲望的光环。这种欲望犹如刺向城市的匕首,因为没有刀刃,所以,只有纠缠不清的烦恼。白天,铁道边的绿栅栏上能看到一个告示牌,小木板做的:乱扔垃圾罚款一千。褪色的字迹写满凄凉。整个城市沉醉于灯红酒绿中时,马路这一边,静悄悄的。被繁华遗忘的静寂与荒凉铺天盖地,笼罩着栅栏外没有尽头的通道。黑夜,就像一个喋喋不休的妇人刹那间把她的聒噪化为墨汁般的河流。不能否认这一地带也属于城市,只不过定义为“边缘城市”或者“城市边缘”好像更准确些。毫无规则的平房里住着摆地摊的菜贩子、送奶工、缝纫店里的打工妹以及做这样那样脏活累活的外乡人。
我,可能是住在这里的唯一大学毕业生了。
母亲在楚江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已经躺了整整8个月,虽然我每天轻唤着她,但是,她仍然毫无知觉。而现在,我必须离开她,在这儿完成一件事情,带着我工作三个月攒下的仅有的500元钱作为生活费。
我住的这间平房不到10平方米,一个月房租200,电费除外。肥胖的女房东倚在门框上,拉了拉电灯开关,说,电费按表上的字来算,一个字一块钱。我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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