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说了下去:“双喜镇是远近闻名的大镇,明明水路不畅,镇民也没什么别的生计,却依旧富裕繁华。船夫说是因为这里水好,能够聚财,他其实说对了一部分。”
“每四十九年选一个女孩,让她穿上嫁衣,在最风光的时候死去,尸骨沉在井里。最浓郁的怨气融在水中,为全镇提供源源不断的财运。用一个人的牺牲换取所有人的幸福,从实用主义的角度看,这是很划算的买卖,不是么?”
喜儿的瞳孔放大又缩小,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她的喉咙里滚动着声声呜咽,如同垂死的动物的哀鸣。
齐斯歪了歪头,话锋一转:“但我并不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并且很反感这套牺牲一人、成全大多数的理念。毕竟牺牲带来的繁华和幸福你从来没有享受到过,而你失去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你曾经亦或现在所拥有的东西。”
“你也许应该反抗,不过面对群体的暴行,个体的抗争微不足道。你没有办法逃离,只能用你的命去成全他们的幸福,亏本的买卖,不是么?”
说到这儿,青年停顿片刻,蹲下身凑近过去,压低声音说:“我相信你不愿意接受那样的命运,居于弱势地位的买卖无法盈利,至少可以变得不那么亏,比如——让他们机关算尽,却什么也得不到。”
他从右手腕上的银质手环中抽出一枚刀片,不着痕迹地塞入喜儿手中,循循善诱:“你无法祈求他人施舍你善意,但你至少可以掌控自己的生命。死亡并不值得恐惧,求生而不能求死,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为了更好地压榨弱者而提出的规训。”
“你没有所谓的牵挂,也没有非要活着才能做的事,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一生都看不到光明,不如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传说中的轮回转世,祈祷下辈子能活得轻松一些。”
喜儿握紧刀片,鲜红的袍袖遮住握刀片的手,远看完全发现不了端倪。
她不知听进去了多少,不声不响地坐着,不再出声回应。
齐斯站起身,走回玩家聚集的厢房。
和喜儿说这些话不过是一手闲棋,若能推动事件向他希望的方向发展,自然再好不过;哪怕石沉大海,也对局势没什么妨害,不过是浪费一枚刀片罢了。
从齐斯出门开始,尚清北就一直站在窗边,留意他的动向。
见青年不过说了几句话,才过了三分钟就回来了,尚清北不由疑惑地问:“齐文,你和喜儿说什么了?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我问她喜神相关的事,又问她知不知道喜事背后的秘辛。”齐斯目光诚恳,语气自然,流露出几许遗憾,“可惜她从头到尾都没和我说一句话,看来是我想错了,她不是那种提供线索的NPC。”
尚清北再一次确信,自己昨晚在梦境中获得的线索是独一份的。没有他,这些盲信“齐文”的玩家大概率只能在正确答案外沿打转,死活都破解不了世界观。
<divclass="contentadv">在心里小小嘚瑟了一把,尚清北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再藏着掖着只会增加通关难度,闹出伤亡就不好了。
当下,他清了清嗓子,说:“对于这个副本的世界观,我倒是有个猜测……”
“如果只是猜测,建议你吞在肚子里,别说出来。”齐斯打断了他的话,说得有理有据,“现在线索不足,延伸出的各种猜测放一起就太乱了,只会干扰后续的判断。”
尚清北被噎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青年关爱儿童的目光。
后者用哄小孩的腔调说:“小清啊,你不用担心,时间才过去七分之一,还有六天时间,我们总能破解世界观的。”
“……”
又是这该死的称呼,又是这轻视的态度……尚清北额角青筋一跳。
他抿住了唇,果断决定将世界观再掖一会儿。
欺负完了小孩,齐斯格外悠闲地从背包里拿出洗脸巾简单擦了把脸,算是完成了早上的洗漱,然后笑着说了句“先走”,便再度推门而出。
他径直走向院门,在半步开外站定,伸手试探着推了一下门。
斑驳老旧的木门是虚掩着的,未用多少力,门扉便像是被触及了机关似的,“吱呀”一声荡开。
一架红艳艳的花轿撞入眼帘。
血色的庞然大物停搁在门外的地面上,正对门的方向用金线绣着一个巨大的“囍”字,却有几处线头挂下,平添阴森怪异之感。
这轿子似乎很旧了,边缘多处磨损和褪色,间或有污迹星星点点地斑驳,像是已经在潮湿的仓库中放了好久,终于得见天日一般。
齐斯记得昨夜的梦中,那副通体漆黑的棺材似乎也停搁在这个位置,甚至连大小都和花轿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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