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青年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折回头来。
“对了,”他一边抱歉地笑着,一边自嘲地摇头,“我好久不来,都忘了小谢的办公室怎么走了。”
老王伸手向前一指:“从这里一直走,看到第三个走廊左拐到底,穿过院子有个池塘,池塘后的假山旁有一幢小红楼,上去到二楼,他就在201办公室。”
高个青年偏过头听了半天,最终还是一脸的茫然。小声地吹了记口哨,他把眉毛高高扬起:“MyGod!怎么听来像迷宫寻宝?”
“这样啊……”老王沉吟着又挠了挠头,“那我带你去吧。”
“太好了!”高个青年打了个响指,伸出长长的胳膊谙熟地搭上老王的肩头,“多谢你啦!”
走廊上,在他们的脚步声刚刚远去,女厕的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白色的身影仿佛翩飞的蝶,轻快地一闪,瞬间消失在家具馆虚掩的大门内。
“呼……”洛雨季靠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按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老天保佑,一切顺利,太好了!
借着展馆内仅剩的一点微光,她小-”心绕过面前高大的多宝槅,站到了紫檀千工床前。鼻端,又闻到熟悉已久的清盈木香,仿佛熟识多年的老友,温柔而缄默地将她包裹在怀中。
只是,榻顶令她无比期冀的黑色光晕却并没有出现……
来不及失望,来不及黯然,门外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洛雨季匆忙蹲下身,将自己隐藏在多宝槅浓重的黑影中。
依稀的,展馆的大门翕开了一条缝,一缕细长的灯光仿佛蛇一般地游进来,一直蔓延到她的脚下。那光源的尽头,是一个探入门缝的脑袋,左右扫视了一番,方才又阖上了门。接着,是落锁的声音,再接着,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洛雨季咬住唇,将沁满冷汗的掌心在牛仔裤的膝头擦了擦,这才慢慢立起身来。
“……记住,金星掩月的时间是22。30分,你一定要在这个时间之前做好一切准备……”耳边,适时响起了文朗的叮嘱。
洛雨季低头看了下表——22。05分!天啊,好悬,差一点就晚了……
深吸一口气,她卸下肩上的双肩包,从里面掏出摄像机搁在对面的博古架上。打开开关,她把镜头对准了千工床。
这是她和文朗的约定——他帮她顺利地混入家具展馆,作为报答,她将穿越的全过程都拍摄下来,供他日后研究……
如果,她真能穿越的话……
不舍(三)
仿佛凝固一般的寂静中,忽然传来蔡琴如泣如诉的歌声。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心,陡然提起,又重重地坠落——该死,忘了关手机!
懊悔不迭地摇头,她赶紧将插在牛仔裤口袋中的手机掏了出来。闪着莹光的屏幕上,反复跳跃着三个字——谢宇燃。
谢宇燃?她犹豫着,接还是不接?
往日轻柔的手机彩铃,眼下却变成了惊天的轰雷在耳边炸响着,直炸得她手足无措,直炸得她心跳如鼓。下意识地,她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喂?”
“喂,雨季吗,你在哪里?”一向平和的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
“是,怎么啦?”洛雨季用手半掩着嘴,努力压低声音。
“你到底在哪里?”谢宇燃益发焦急,“我刚给你宿舍打过电话,你的室友说你根本没回去过……我明明把你送到校门口了啊,你,你难道没进去?”
电话这头,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快告诉我你在哪?!”谢宇燃几乎吼出了这句话。
“我在……”洛雨季犹豫地吱唔着,下意识地回头向身后的千工床投去一瞥。
忽然,她的眼睛睁大了,呼吸急促、心跳纷乱。
“天啊,那张床……那张床……”她喃喃地说着,目光仿佛被定住似地牢牢生根在榻顶的那泓黑色的光影之上。
它来了,它来了!
泪水伴着喜极而泣的呜咽一同坠下,“吧嗒”、“吧嗒”溅落在银白色的手机上。她垂下手,仿佛被催眠一般迈步向千工床靠近。榻顶,那朦胧的光晕照亮了她的心。缓缓地在床头坐下,她仰起脸,蒙在泪影中的双瞳内,有两弯黑色的月影在随波荡漾。
“……你在说什么,什么床?……”谢宇燃的声音一直在手机里响着,纵然没有放在耳边,却依旧清晰可闻。
“雨季,你说话啊,难道,你又去了博物馆?”
洛雨季低头擦了一把泪,再次将唇凑近手机:“是的,宇燃,我在那张千工床旁边……你知道吗,我,我又看见榻顶的黑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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