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大队人马出现在街口的时候,王家的门房便发现了。
话说在大户人家当门房,必须要有眼力、够机灵、脑子好使。
别的不说,来过一次的客人,第二次上门时,称职的门房就该第一时间认出客人,并殷勤的接待。
至于家里的姻亲、故交,门房更是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哪怕隔得老远,王家门房也认出了领头的是谁。
“快、快去回禀夫人,就说程亲家带着四姑爷来咱们家负荆请罪了。”
门房管事迭声吩咐着,自己则整了整帽子,理了理衣服,颠颠的迎了上去。
刚走到近前,管事便听到清远侯那句“跪下”。
当事人程季还没怎样,王管事的膝盖不由自主的软了一下。
娘哎,程家这是来真的啊。
王管事的一双眼睛悄悄的打量程季,发现自家的这位姑爷,着实凄惨。
原本白净的脸上青青紫紫,嘴角还破了,裸露的肩膀上道道鞭痕清晰可见,有的还渗着血丝。
而他单薄的背脊上,紧紧的捆着十几支荆条,粗糙的荆条被勒进了肉里,很明显,动手的人下了极大的力气。
程季生无可恋的站在王家大门前。
这几天,他简直生活在了地狱里。
先是被人当众“捉奸”,斯文扫地、脸面全无。
尤其是被武侯带走的时候,程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从京兆府出来,迎接他的便是父亲的鞭子。
一顿狠抽,程季遍体鳞伤。
然而更致命的还在后面,程家的名声因他而毁于一旦,三个哥哥轮番教训他。
明明他是四兄弟里读书最好的那一个,亦是父母最宠爱的儿子,结果,却沦落到连嫂子都敢给他脸子瞧的地步。
就在程季觉得自己已在地狱最底层的时候,更要命的来了——父亲居然要他去王家负荆请罪!
还放话,哪怕是跪死在王家大门前,也要求得王家以及王怀婉的原谅,然后将王怀婉接回程家。
这、这怎么可能?夫为妻纲啊,他堂堂男子汉,岂能跟个妇人俯首认罪?
一旦他跪了,日后他还如何在人前立足?如何进学、入朝堂?
可是父亲的命令不能违背,程季心里再多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来王家。
站在王家大门前,程季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仿佛被人关到了密闭的罩子里,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感受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怦怦的心跳。
“逆子,没带耳朵吗?还不赶紧给我跪下!”
清远侯其实也不想让儿子下跪,若是换做其他时候,他喊“跪下”,儿子却无动于衷,他早就一脚踹到儿子的膝盖上了。
他在等,等王家的态度。
只要王家人出来拦阻,那么程、王两家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王家人闭门不出……清远侯狭长的双眸里闪过一抹阴鸷,王家如果真把事情做得这般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都是一个马勺里混饭吃的袍泽,谁还不知道谁?
慈不掌兵,乱世之中领军打仗更是节操全无。
贪墨军饷、冒领战功、私自杀俘……抄家灭族的罪名没有,小辫子却一抓一大把。
王鼐死了,可王鼎还活着哪。
真把他程某人逼急了,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当清远侯第三次喊出“跪下”时,王家门里终于有了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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