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用毛巾擦着手。尸体没有流多少血。他以为走廊和楼梯上会血流成河,其实和拖着漏水的垃圾袋下楼没什么区别。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转动片刻,他空荡荡的胃部又翻腾起来。他停下脚步,重新控制住思绪。这会儿大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又有一个人失控。他慢慢地深呼吸几次,想着黛比,构思该怎么重建家园。
和天底下其他的脏活儿没什么区别,他这么告诉自己。高中时他洗过盘子,大学时当了两年门房。两份工作都有许多麻烦事需要处理,诀窍就是在你和你不得不触碰的东西之间保持心理距离。
天哪,现在要是能喝一杯就好了。
安德鲁的反手拳打得他这会儿还隐隐作痛。克里夫用牙齿碰了碰一边的臼齿,感觉牙齿稍微有点松动。
搬动块头比较小的男人不成问题,他们比克里夫重不了多少,所以只需要捆住脚踝(这是蒂姆教他的诀窍,琢磨蒂姆为什么会知道和蒂姆做过多少次这种事毫无益处),拖着尸体走过休息室,然后下楼梯就行。刚开始动作有点慢,不过第一具尸体的脑袋一级一级台阶磕下去也没磕碎头壳,克里夫也就放手大干了。
大块头比较麻烦。多出来的分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的身体很不对劲。他的眼睛很大,嘴巴太宽,但还不止于此。克里夫抬起尸体的双腿去捆脚踝,双腿弯曲的位置也不对。膝盖太高,胯骨太松。手指太长——虽说不到异形怪物那种长,但已经够长了,尤其是被蒂姆掰断了两根手指的左手。
克里夫的几个朋友经常打电子游戏,他们有个术语叫“恐怖谷”。那是个心理学阈值:事物看上去非常像人类,但还是有足够的细节使得它不是人类,所以有些假人让你毛骨悚然,而另一些不至于,这也是电脑制作的怪物比人更真实的原因。
大块头男人就落在恐怖谷里。活着的时候,他的体貌特征近似于人类但又不完全像人类。他非常让人毛骨悚然。安德鲁介绍过他的名字,但克里夫看了第一眼就决定叫他“格伦德尔”。
从这个方面说,处理老妇人比较容易。你不可能误以为她是普通人类。她的脸仿佛套上人皮面具的青蛙,白灰色皮肤滑溜溜的像是鳗鱼。死后,她的整个身体像是泄了气,你很容易看清她的身体比例有多么失调。
五具尸体摆成一排。大楼背后有好大一片混凝土悬崖。大部分水泥跟他们一起来到了这边,后围栏却没有,所以楼后到地面有十英尺的落差。
克里夫擦掉老妇人留下的黏液,把毛巾扔在她的尸体上。想到黛比会碰这块毛巾或者用它擦洗碗碟,他的胃里又是好一阵翻腾。
奥斯卡的门背后没有重启指南。他们发现这套公寓占据了大楼的整整一角。三层楼板由雕花的螺旋楼梯连接。罗杰搜索位于顶层的卧室,内特负责厨房,薇科是底楼的办公室。他们翻了两次。
薇科跺着脚爬上楼,熟铁楼梯在脚下铿锵作响。“可恶,”薇科对内特说,“他怎么会没有电脑?住茅草屋的人都有笔记本电脑。”
“他没电脑也许是有原因的,”内特说,“他的公寓说不定位于磁力线交会点,也可能是机器的什么组成部分。电脑在这儿不能运行。”
“也许他就是一辈子没碰过电脑的老古董,”薇科叹道,“我们恐怕不会找到任何线索。”
“我们才找了多久,一个小时?”
她点点头,“对,我们花了一个小时搜查这三个房间,只找到这个钥匙环。”
办公桌的顶层抽屉没有上锁,薇科在那里找到了奥斯卡的支票簿和那个钥匙环。大部分钥匙是各套公寓的,钥匙别着的纸板圈上写有房间号码。有四枚互不相同的钥匙用黄色胶带缠在一起,其中最大一枚上别着马尼拉纸的标牌,用蓝墨水写着14。内特想到其中一枚钥匙能开的挂锁还在飞向异域双星。
还有奈特夫人。
“也许你说得对。”他说。他翻遍厨房和书架,甚至拆散了沙发。
“楼上什么也没有,”罗杰顺着旋转楼梯下来,“床底下的箱子里有些老照片。很多二战的坦克资料。我翻遍了衣柜和壁橱,找到几封旧信件,还有从八十年代起的纳税记录,”他耸耸肩,“但没有我们想找的东西。”
“马桶水箱呢?”内特问。
罗杰摇摇头,“查过了。”
“肯定有什么东西,”薇科说,“你负责管理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文字资料?”
“要是非常重要,他说不定会文在胳膊上,”罗杰说,“谁知道呢?”
“或者,”内特说,“也许他只知道‘十万火急就拉下这个拉杆’之类的,”他摇头道,“这大概是棺材上的最后一根钉子了。”
“兄弟,”罗杰说,“别这么丧气,”他摇摇头。
“不好意思,”内特说,“咱们只能出去想办法找他了。要是运气够好,他还活着,能告诉我们该怎么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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