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不是一无所获。”陈聿修笑吟吟地伸手指向梅林尽头,那儿是一块曲折的土坡,“阿临你看,那边的山坡延绵到了此处回廊,恰好可做成流觞曲水的溪渠。”
“流觞曲水?”郭临渐渐瞪大眼睛。
陈聿修抿嘴一笑:“看来你还没忘,初次上学士府时见过的景象。不错,三月三上巳节,落梅饮酒对诗,纵情翰墨游心,岂不乐乎?”
“好啊,到时候,你这里可就成了大齐最风流的文人盛会,我要来好好凑个热闹!”
清风淡淡拂过,倏忽似将心中的景色印照在了眼前,空气中连梅香也能闻到了。郭临深吸一口气,感觉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阿临……”陈聿修却突然有些失控地抓住她的手,嗓音低沉喑哑,“那,如我只有孤零一人,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啊?”郭临吓了一跳,连忙蹦起,语无伦次地辩道:“谁……谁要跟着你了!”
他弯唇低声轻笑,郭临不由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怎地,明明是清淡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她却似被那笑容牵动,心中瞬间泛起酸楚和刺痛。
她忍不住弯腰重新拉起他的手,但又不好意思对着他的脸,只得撇开眼,支吾道:“若真孤零零了,”想了想,忽而轻盈一笑,“那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啦!”
世子已经绕了这个宅子走了一圈,可惜除了满眼灰扑扑的屋宇,什么人影都没见着。他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额是的汗,见前方白子毓停住了脚步,便上前一拍:“老白,你找到没……唔。”
白子毓猛地回身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一边的墙角坐下。世子莫名其妙,好半天扒拉下他的手。正欲发问,却见他一脸的尴尬,一向镇定的脸上甚至还浮起了可疑的红晕。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世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难道……见到阿临了?”
“那就早说啊……”他没好气地扶着墙站直身,朝方才的方向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直接僵住。
凌乱层叠的秃枝尽头,陈聿修正紧紧地拥着阿临,仿佛是拥住了无上珍宝,揽得那般紧,那般深。阿临仰头靠在他的肩头,侧颜唇角微扬,似在笑着说些什么。
相扶相依的两人,这片枯寂的景象中,唯一的生色。
“世子爷,”白子毓站起身,轻声低叹,“还是别看了……”
世子深吸了口气,眼睑微阖,眸底晶亮一片。深深的眷思最终只能化为唇角一抹若有若无苦笑:“我这是高兴,有一人能改变她,让她情愿作回一个女子,这是我办不到的。我输得心服口服……”
白子毓一怔,侧头望去,低声道:“是啊……”
世子深深地望了一眼,良久,他收回目光:“走吧。”
“唉,不去问了吗?”
“这种情形,如何问得出口……”
*
谋划好了园子改建的计划,便刚好趁着出征后的二十来日休假,在上巳节前给建完。陈聿修着人去找了匠工,日日开挖。郭临闲在府里无聊,但对流觞曲水的兴趣极大,偶尔也番强过去帮帮忙。这么一来,时间倒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复职那日。
郭临打着长长的哈欠,随着下朝的人群走到朱雀门。和金真一道上了马车,直往京兆府奔去。
金真虽然因着郭临的关系月前便复了职,得以同去上朝。不过回京兆府办公,还是几个月来的首次。见他神色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局促,郭临宽慰地拍拍他的肩,笑道:“听说那位常兴常大人很是了不得啊,你等着,看老大我如何会会他,给你和老白出气!”
金真忍俊不禁:“大人,您就别闹了!常大人什么身份,咱哪能去惹!”
郭临笑而不语,心想要是告诉他,常家算什么,她连太孙都惹了,不知道金真会不会吓成什么样。
不过嘛,就算没有寿州山上的那档子事,单单白子毓说的那些京兆府内常兴耀胡扬威的做派,她就想好好修理一下他了。
下了马车,大步迈进京兆府。门口扫地的府役随意地望了她一眼,没有动静,隔了好几秒才猛然惊醒,停下手中动作,死命地瞪着她:“大,大人……”
“哟!”郭临扬手打个招呼,带着金真脚步不停继续走进。
很快就有昔日心腹凑过来告知她常兴人在书房,郭临挑挑眉,挺胸负手,大步流星。当她英姿飒爽地推开房门时,常兴正翘着腿搁在书案上,手中还拿了个啃了一半的酥饼。
那碎末子还掉了一身,简直别提有多狼狈。郭临身后还聚了一群看热闹的府役,见状个个都憋着笑,一副看戏的表情。
常兴勃然大怒,一把推开正在倒茶的侍从,站起身来喝道:“郭临,你懂不懂礼数,门都不敲就破门而入,是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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