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草长莺飞。
云青山将手中的弓箭死死的瞄准前面的一只狐狸,看到它那火红般的身影,仿佛是一朵流动的火焰,在一片青绿色中流动,他屏住呼吸,箭尖随着那团火焰缓缓移动,在那团火焰稍稍停顿的时机,手指一送,随着“咻”一声破空声,一只利矢飞了出去,将那团火焰凝固了下来。
“云公子好箭法!”他身边的几个身穿猎装的人,大声的喝彩着,随着,一个随从蹿了出去,将那只狐狸取了回来,献在他们几人马前,众人看到,利矢正插在狐狸的脑门正中,看好,这张绝好的狐狸皮毛是保住了,那几人看到如此箭技,一个个更是赞叹不已。
云青山将手中的长弓,放在马侧,对着大声喝彩的那人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让崔察访叫笑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沿着林子,朝前走去,在远处,不断的有随从出驱赶的吠喊,将一些小的野兽,从树林草丛中惊吓出来。而这崔察访,更是双手抱着一只短的猎弓,左顾右盼,恨不得自己和立马显露一手才好。
这里是长渊,朝鲜王国黄海右道海州牧为数不多的大城的郊外林场,抱着猎弓左顾右盼的崔察访,全名叫崔阳浩,正是朝鲜王庭派到长渊的察访。这职位,很难解释,从字面上来看,似乎应该是大明的御史,按察使之类的,但是,和御史的闻风,按察使的纠风不同,这职位除了以上两个职能,在紧急的时候,还能直接接过当地的军政大权,好吧,这样说吧,这职位就是一个常驻的钦差大臣。
一行人说的都是大明的北直隶官话,如果不是云青山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坐了数日的海船才来到这里的还,恍惚间,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大明,和一群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弓马游猎。
一阵飞鸟扑棱棱而起,崔阳浩举起手中的弓,对着那黑压压的一片就是一箭射去,在他的身后,已经有人准备鼓掌喝彩了,这么密集的飞鸟,要是射不中,那才是怪事呢?
可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么怪,如同他们几十年前忠勇的水军统制使李舜臣大人一样,在战斗全面占据上风时,本人还身着甲胄,坐在坚不可摧的龟船里,还是能被流弹击中而殉国。这只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却实不知道为何,楞是从密密麻麻的飞鸟中钻了过去,掉落在树林的那一端。
崔阳浩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他身后的从人,也都悄悄将准备鼓掌的手收了回来,一个个颇有几分尴尬。
“崔大人的抛射之力,甚是出色,这般短弓,也能射出近三五十丈的距离,要是在战场上,有这么一直能有大人一半功力的箭手,那些女真鞑子怕是也不敢迎着这样的箭雨冲锋吧!”云青山微微笑道,脸上却是很是诚恳惊喜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挖苦的意思。
听到这话,这崔阳浩心里稍稍舒坦了一点,但是,却也没有兴趣自吹自擂一番,虽然云青山很会说话,但是,他还是感觉有点丢了面子。
说话间,几人策马又朝着前面走了一段距离,突然,所有人都看到在前方一颗树下,一只灰兔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然后,倒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在这灰兔的身上,赫然插着一支箭,可不就是他们崔大人刚刚射出去的那支箭吗?而崔阳浩射箭之后,几人立刻就朝着这边走啦,显然,即便是下面的人为了迎奉讨好崔阳浩,时间也来不及,这箭还真的是他射出来的。虽然是误中2车,但是不管怎么说,还真的射中了的猎物。
崔阳浩高兴起来,神采飞扬的对着身边的人,很是高傲的扫了一眼,然后,接着刚刚云青山冷下去的话头,假作谦逊的说道:“让云君笑话,原以为这弓马之术,放了一段时间,生疏了不少,没想到,居然还能有所斩获!”
你这叫“有所斩获”,云青山很是鄙视这个家伙,这不明摆的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了吗?还好意思吹嘘,这些朝鲜当官的,都是些啥人啊?
“两个字,佩服!”他伸出了大拇指,“一个字,服!”
“哈哈哈!”见到他的神态,崔阳浩心情极为舒畅,在这之前,他已经下决心等到回去之后,要好好的惩戒一下那几个驱赶野兽的下人了,眼下能换来这大明手眼通天的富商的钦佩的眼神,他觉得,那几个不怎么会做事情的家伙,这次,就算是好运气,自己就不追究他们的失职了。
“这弓箭之术,只是笑道,平日里娱乐一下,也就是了,要是用于军阵,还得是靠着火枪啊!”崔阳浩乐了一阵,将自己的话题,又重新引到这几天他一直和云青山说的这话题上来了。
“崔察访,据我所知,在汉城的火炮制作所,可是一直是在日夜开工,所生产出来的火枪,即便是贵国的军队,人手一只,也是有富余的,为何崔察访老是纠结于此事?”
“云君,你又在笑话我们不是,和天朝的火器相比,我们的火枪,那是拍马都不及啊,别说天朝那威力绝伦的火炮,我们的匠人,那是无论如何也制作不出来的,像你的从人手中的那些火枪,我们的匠人,就未必制作得出来?”一边说着,崔阳浩眼中的羡慕之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我大明的匠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到朝鲜来的,就算他们想来,朝廷也不允许,对于你们,朝廷允许你们购买大明的硝石,硫磺,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你看其他属国,哪一个有这样的待遇,但是,若是将这制作火器的工匠运来朝鲜,那是天大的罪责,被现了,我云某的身家性命,也就不保了,这事情,休得再提!”
对于云青山的拒绝,崔阳浩似乎早就有心里准备,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实际上,他知道这个条件,肯定对方是不会答应的,就算答应,他也未必相信,这大明的火炮工匠,岂是如此容易得到的,要是这样简单的话,仁宗陛下直接向天朝圣皇上书一封,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无非就是满天要钱,就地还价的把戏而已,他可是详细了解到,这位云青山云大商人,和大海对面的天朝驻军,关系可非同寻常,这几年,虽然那些大明的士兵,没怎么来渡海来朝鲜了,但是,对于以前的事情,并不代表朝鲜人就这么容易忘记。一个百人队,对上十来个大明的军兵,被打得狼狈不堪,这里面除却了士兵的个人因素,那士兵的武器,也是占据了很大的原因的。
冶炼技术,火器技术,朝鲜都不是不会,但是,做出来的东西,总是比大明的要差上一些,甚至不和大明比,就和那隔海相望的倭奴比,也是有着一段距离的。眼下倭奴虽然消停了,但是北边又闹了起来,那些女真人,简直比倭奴还要可怕,这个时候,能够得到一批大明的精良武器,那可是别万两黄金更为珍贵,这也是他身为长渊的察访使,却和一个商人结交的缘故,无他,这个商人能弄到他需要的东西,比起那些只贩卖吃用的商人,这人的身价,自然要好得多了。
他当然不知道,这云青山,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人,普通的商人的船上,能有这那样吓人的佛朗机炮吗,有这那么多射程可达百步的火铳吗?汉城的火器制作所,现在也就只能做火枪了,虽然叫做枪,但是比起人家的火铳,那是大大的不如,笨重不说,到了五六十步开外,基本上就伤不了人,比起这云青山带来的火铳,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玩意。
崔阳浩是世家子弟,如果要划分派系的话,他的家族,属于东人党中的北人派,而且,还是小北派中的清小北,他非常明白,如说能够说动这个叫做云青山的商人,能够给朝鲜源源不断的带来这种犀利的武器,无论是对他个人的仕途,还是家族的前程,都是有这极大的好处的,什么抵御女真,那都是幌子,能够掌握这样的无力,对于清小北派来说,无疑是在朝堂上掌握更大的话语权,西人派不就是因为掌握了军队,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吗?这风水轮流转,也该让北人派掌掌权了。
云青山也在坐蜡,他是直接听命于慕镇抚的天机组成员,也是第一批被招募进天机的人员,原因很简单,他是薛家岛的流民出身,识得字,而且早年跟随着商人来过朝鲜,所以,第一批被派入朝鲜刺探的人员里面,他的名字名列榜。
他是以大海商的身份来的,所选的地点,就是直接面对登州威海卫的朝鲜黄海右道,他的任务很简单,结交当地朝鲜官员,了解朝鲜朝廷的动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答应崔阳浩的这些要求,他可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授意,但是此刻,他也不敢忽悠这崔阳浩,那后果不是他此刻头脑一热就能承受的,他拒绝崔阳浩,但是又没有彻底把门关死,哪怕是这崔阳浩再不高兴,也不会直接将他视为不受欢迎的人,毕竟,除了他能带来哪些大受欢迎的大明奢侈品以外,还是有能够得到崔氏想要的东西的希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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