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峰上,众人无不愕然失语,满山寂静之中,唯余火油燃烧的噼啪声,跃动的火光投射在精钢制成巨大铁笼上,将其中披头散发的男人照得如地狱爬出的修罗恶鬼。他面上、身上、手足上全是斑斑血迹,双颊消瘦深陷,容色苍白惨淡,只有一对眼睛亮得瘆人,好似饿极了的野兽。
薛青澜吹了声口哨,问道:“方才褚松正的话你都听清了?”
李直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薛青澜道,“那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个中详情一一说来罢。”
褚松正的如意算盘打得十拿九稳,万万没想到竟被薛青澜摆了一道,一边叫人快去找方才还在他左右的“李直”,一边压低了声音质问道:“薛护法,你这是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薛青澜靠在笼子上,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是按照您的意思,叫李直来对质而已。”
褚松正咬牙切齿地问:“闻衡呢?!”
薛青澜笑道:“褚掌门,你把大伙召集到蘅芜山来,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篇话,将所有罪过都推到闻衡身上,怎么戏唱到了最要紧的一折,现在反倒朝我要起人来了——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给你找人去?”
“你!”
褚松正被他一顿讥刺,再迟钝也看出不对了,恼怒地低声道,“薛青澜,别忘了褚家与垂星宗早有约定,你现在临阵倒戈,不怕来日被方无钦追究么?!”
“怕,我怕死了。”薛青澜道,“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褚掌门要不给大伙说一说,你们司幽山与我垂星宗讲好了什么条件?”
台下群豪此时也终于觉察到其中似有猫腻,有人朝褚松正喊道:“褚掌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的人证呢?”
薛青澜回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褚掌门要的人证就在这里,诸位有心,不妨听听他怎么说。”他顺手以刀鞘敲了敲铁笼,对李直道:“讲吧。”
李直的嗓子哑得像刚吞了一把粗沙,但还算清晰可辨,众人只听他缓慢沙哑地道:“我乃褚家剑派旁系子弟,十四岁时拜入纯钧派玉泉峰秦陵长老座下,后因……因同门相争,触犯门规,被纯钧派逐出门户,回到了司幽山。”
站在纯钧派旁边的恰好是连州还雁门,有好事者便悄声问道:“怎么他也是你们纯钧派的人?”
玉泉峰今日只来了廖长星一个,他对着台上人影仔细端详了片刻,才肯定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的确是他。当年岳……闻衡长老还在家师门下,李直与他有些口角,故意出手伤人,因此被逐出了纯钧派。”
那人好奇道:“这么说来,他岂不是恨死闻衡了?”
廖长星没法回答他,却赫然听见李直继续说道:“我从褚家最卑贱的执事弟子做起,用了七年才出人头地,让掌门和长老们看得见我。褚家剑派这些年人才凋敝,实力大不如前,近年来朝廷亦三番五次地透露出铲除江湖势力的意思,所以掌门认为这是重振本门声威的大好时机,叫我代他出面行事,与朝中内卫私下接触,愿将本派作为内卫在武林之中的一枚暗棋,为朝廷行事提供便利。”
他这几句话虽简短,里头透露出的意思却有如惊雷,轰然炸响在杜若峰顶,韩南甫悍然拔剑怒喝道:“褚松正,你千方百计地往我纯钧派头上泼脏水,原来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若李直所言属实,褚家剑派得罪的可不仅仅只是纯钧派,而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与中原武林为敌。
褚松正心跳如擂鼓,额上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却硬撑着气势呵斥道:“一派胡言!此人必定是受人胁迫,才蓄意胡乱攀咬、企图污蔑我褚家清名。众位难道要偏听他的一面之词吗!”
薛青澜在旁拊掌,不咸不淡地道:“说的好,今夜在这里喊打喊杀的,可不都是一面之词么?”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