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钧,又称纯钩,乃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千年前曾是王室珍藏,后来在战乱中丢失,从此流落江湖,不知所踪。百年前本派先祖袁师道途经越影山,夜宿山下,半夜忽然见山顶腾起一束青光,气冲斗牛,他便循着这异象一路登上山顶,找到青光所发之处,最终在悬崖峭壁的缝隙里拔出一把宝剑,剑铭刻着两个篆字,正是“纯钧”。
袁师道本是当世剑术大家,又得此绝世神兵,于越影山中潜心钻研,终于悟得剑道绝学,武功大成。自此开宗立派,以镇派之宝纯钧剑命名,即是今日之纯钧剑派。
以上这个听起来仿佛卖假古董时附赠的小故事,来自于闻衡新认的二师兄、看起来十分不苟言笑的廖长星。
秦陵座下只有四个弟子算是他的亲传,大师兄康长淮,二师兄廖长星,三师兄郑长益,四师兄温长卿,另有四个记名弟子,算上闻衡,整个师门才一共十人。若秦陵有事来不及教导,时常由亲传弟子代劳,正因这授业情谊,本门内师兄弟关系亲近,相处颇佳,倒没有什么内外之分。
四个记名弟子住满了一个院子,闻衡因是新来的,又要守孝,饮食上颇多忌讳,秦陵已知内情,故叫廖长星单独安置他。他们玉泉峰向来人少,院落房屋有限,廖长星思来想去,最终想起临近后山处有个小院,原本是上任长老的用来酿酒的所在,后来这位长老辞世,别的弟子都没有这爱好,就一直闲置着。
这院子前面挨着客院,背面就是后山,十分偏僻安静,却正适合闻衡独居,而且这小院当时为了酿酒,修了一个小厨房,也方便他自炊自食。廖长星领着闻衡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末了道:“这里确实有些简陋,你若不喜欢,我再带你去别的院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顶着一张格外肃穆的脸,那意思仿佛是“你最好满意,如果不满意我就把你从后山扔下去”。
好在这几日下来,闻衡已摸清了他外冷内热的本质,坦诚道:“这里刚好,难为师兄费心为我日日奔忙,多谢师兄。”
廖长星高冷矜持地点了点头,又道:“柴米油盐等物每月会有人送上山来,到时候我叫厨房另给你送一份。你且歇息休整,三日后师父授课,辰正二刻来松壑堂中听训。若有什么不懂,到前院来找我。”
闻衡点头应是。
送走了廖长星,他关门回到院中,也顾不得床铺桌椅尚未清扫,一头栽倒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和衣仰卧,目光散漫无际,最终怔怔地落在房梁暗生的尘网间。
此时此刻,闻衡终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彻底地变成了“一个人”,前尘远去,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父母故旧、亲朋好友可以拉扯着他向前走了。
三日之后,闻衡依照廖长星嘱咐来到松壑堂前,他以为自己起得算早,却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那四个记名弟子已齐聚门前,穿着式样一致的青里白衣,腰系淡青丝绦,左侧佩长剑,行走时同色剑穗随着步履微微飘动,十分潇洒风流。
相比之下,闻衡两手空空,装束朴素,几乎算得上是寒酸了。
听见他的脚步声,四人侧头望来,却没有一个人肯主动开口与他说话。闻衡倒是瞥见靠后的两个人偷偷咬耳朵,从口型上来看,说的应当是“这就是新来的记名弟子”。
离他最近的男子比他高了半头,看上去不到加冠之龄,眉宇间却带着一种故作老成的骄矜,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轻蔑道:“呵,哪里来的野鹌鹑?”
闻衡很少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看,还挺新鲜,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这少年并非不知道他是谁,之所以故意这么说,是对他抱有敌意,大概是担心他横空杀出,抢了众人之中唯一一个亲传弟子的名额。
他木然心想,这人的担心恐怕有点多余。
闻衡的根骨是他亲爹亲娘亲自认证过的不行,除非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否则这辈子是没可能练武了。
“在下岳持,前日刚拜入玉泉长老门下。”他没有行礼,站在那人几步之外,不咸不淡地说,“若我是野鹌鹑,那恐怕诸位也不算什么家养的良禽。”
他骂人不带脏字,还搞牵连,一句话暗刺了四个人,听得那出言不逊的年轻男人眉头重重一跳,当即扶上剑柄,要与他动手。
闻衡却还嫌不够似地一弯唇角,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礼:“师兄。”
四个人如同被人打了后脑勺,齐齐回头,只见廖长星与一个高挑男子一道走来,忙行礼齐声道:“二师兄好,四师兄好。”
廖长星板着脸点头应了,另一位正是温长卿。他生得俊朗风流,看模样似乎比廖长星容易亲近一些,走近了招呼道:“师弟们早。这就是咱们新来的小师弟?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吗?想不想家?”
他只是无心之问,廖长星却深谙内情,忙在背后轻轻给他了一杵。
温长卿纳闷地回视他,闻衡只做不知,规矩地答道:“多谢师兄惦记,我一切都好,以后总会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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