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落难时,紫嫣曾不惜一切地救我,其中她是单纯地为着姐妹之谊,还是为着一旦我在凤祗的身份暴露,会连带着拖累到她,我都不想深究了。只知道眼下她身处困厄,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当我急匆匆地赶到太极宫,遇上灵犀正随皇伴驾,奕槿显然心绪不佳,毕竟这段日子来,宫中接二连三地出事,已经令他头痛不已。
灵犀在奕槿身边,她声音悠缓地劝着,“当年换子之事,毓妃的确知情,但她毕竟非主谋,而是受慧妃胁迫而助其为恶,纵然有错,可请皇上看在她主动认罪,还为寻回皇子出力不少的份上,从轻发落罢。”
“毓妃为虎作伥确实可恶。”奕槿阴着脸扫过龙案上堆积的奏折,长声道,“朕以前觉得慧妃性子有些乖张,没想到她竟能做出这种狠辣的事情,如此蛇蝎毒妇,朕就依从……”
“慢着!”我高喝一声,疾步走上前,直截了当地道:“紫嫣不能死。”
奕槿看着我,他的眼神由最初的惊诧过渡成沉郁,声调淡漠地道:“颜颜,你不要管这事。”
我挑动眉尖,反诘道:“为什么不要管,紫嫣是臣妾唯一的表妹,她的生死难道与臣妾无关?”
奕槿一时未言,灵犀眸色漫然地瞥过我,说道:“颖妃蒙受冤屈而死,而三殿下小小稚龄,皇室贵胄流落民间多年,皇上对此事若不能做出圣裁,怕是难以给言家一个交代,涉及皇嗣,怕是更是难以给皇家列祖一个交代。”
灵犀这话说得不偏不倚,大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明里未直接指向紫嫣,但着实暗藏着厉害,将皇家列祖都搬了出来,给奕槿在无形带来巨大的压力。
奕槿闻言眉心紧锁,朝我道:“颜颜你好好在凤仪宫中静养,朕说过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
我不肯退下,声息急促地说道:“臣妾今日进言并非要为紫嫣脱罪,紫嫣就算罪大恶极,她也好歹为皇家诞下一双儿女,论子嗣上立下的功劳宫中无人能比得过她。”
说到这里,我稍一停顿,踌躇半刻后,径直迎上奕槿异样的眼光,眼眸中含着坦然道:“当年皇上初登大宝,朝中之权一度被外戚薛家把持,朝臣多数亦是听命于丞相薛冕,皇上为九五之尊,弱冠之年登基,正是满怀雄心的时候,清楚朝廷积弊所在,然则一直无法大刀阔斧地施展抱负,处处受到薛家的掣肘。当年为改变这种举步维艰的困境,扭转外戚擅权的局面,将分散的兵权收拢在皇室手中。林家在里面出了多少力,皇上心里是最清楚不过,于紫嫣而言,是功过相抵,还是功大于过,过大于功,望请皇上再三衡量。”
灵犀始终是一派清远宁和的神色,言尘世之事,身上却依然不减如同世外之人的一分轻灵超逸的气质。然而,当我提起薛氏和外戚擅权的时候,她纤柔的双眉却是不经意地皱了一下,她猛然出声反驳我时,口气中竟带着一丝咄咄,“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今日所言乃是慧妃一人之事,就算林家曾经立下大功,那也是林家的功劳,又能关她何事?难不成慧妃当年身居妃位,却是插手朝政。娘娘是顾念旧日之意,才来皇上面前为慧妃求情说项,但也请娘娘警惕言辞,不要让慧妃旧罪未消,反倒添土一重干预朝政的新罪。”
灵犀说话时字字清亮明晰,措辞也极不客气,分明未将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我眸光清冷地睨了她一眼,顾自淡笑道:“夫人于万事万般一向淡然处之,本官仅是略略地提了一提‘薛氏’,值得让夫人这般忍耐不住。”
灵犀触及奕槿隐隐不悦的目光,她心知刚刚对我实有冒犯。
她眼底晕开幽兰般稀薄氤氲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笑道:“娘娘先时说慧妃于子嗣有功,但冤死的颖妃何尝不是有功,三殿下虽年幼,但自小因多遭磨难而早慧,渐渐通达人事,他已晓得生母是被人陷害而死,他的父皇若不能秉持公道,岂不伤了小小稚子的心,也毁损了皇上的英名。皇上明鉴,妾身只想着就事论事,料不到一时控制不住,言辞上多少冲撞了娘娘,再次还望娘娘恕罪,莫要跟妾身计较。”
奕槿听我说了那番话后,一直陷在沉思中,他似乎也在为难。我与灵犀之间险些起口角之争,现在听得灵犀肯委婉让步,神色竟是微微一松。这时,他示意灵犀暂时退下,将我留下。
奕槿眉间有疲惫之色,这些日子来接连冒出的事端令他无暇应付,原先清朗的面目此时看去憔悴沧桑了许多,他习惯地将我拉至身侧,我将他伸出的手握在掌心,抬首殷切地看着他,低声道:“无论紫嫣以前做了什么,你都饶恕她这一次罢。”
我整个人都笼在他的视线中,他迟迟未表态,我忍不住要再次开口,“皇……”
奕槿却在此时止住我,他倦然地靠在金龙椅背上,略略仰头,说道:“颜颜,朕想过了,朕可以不赐死慧妃。”
我听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心头兀地一舒,像是绷紧的心弦喘过一口气来,奕槿一手支额,神色被掩在手掌的阴影下,他缓缓地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林氏中的林庭修已向刑部坦承了所有罪状,他承认当年私吞大笔盐税,以此嫁祸言家,也承认了当年就是他向慧妃出的主意,买通太医,将皇子调包,以此来除去颖妃。”
“什么,林庭修……”我闻言震动,霎时字不成句。
奕槿看着我此时惊愕,面无表情地接着说:“既然有人能出面认罪伏法,慧妃即可从轻处置。”
这样的变数来得太快,我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只听见奕槿将一本暗红封皮的奏折往我眼前一推,又补上一句道:“这是刑部里上来的奏折,你大可以打开看看,这奏折朕也是刚刚拿到,就连灵犀也还是不知道。”
我心中极乱,乱糟糟地理不出头绪,心神不宁地将奏折中的内容匆匆扫视一眼,压着一丝颤音问道:“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慧妃?”
奕槿转着大拇指上一枚深碧的夔纹扳指,慢悠悠地吐出话来:“林氏罪妇纵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朕就下旨废黜她的妃位,贬逐永巷,降为最末等的更衣,余生就安安份份地做未亡人罢,而皓儿断断不可再由她抚养,定要交到其他宫中养育成人。”
“不!不行!”我竭声发对道,紫嫣的性子心高气傲,宁折不辱,若是要她如此落魄,从此在永巷中苟延残喘,于她而言还不如死了痛快。
“颜颜。”奕槿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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