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奕槿,但此举岂不是开罪太后。dgdiankanshu但太后是她的亲姨母,这仿佛也说不通。一时间,关于灵犀有太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看着眼前这个未足二十岁的女子,她依然慵甜而纯真地笑着,而我却第一次感到她轻灵出尘的清丽容貌下掩藏着的深不可测。
灵犀走后,而奕槿未回。我依旧坐着,外头跪了好些人。我轻轻咳了声,就有一名小内监瞅着我的脸色,恭身上来伺候,来人二十有余,模样勉强周正,我记得见过,好像是跟在浊公公身边受教的,名字似乎是小刘子。
我瞥了他一眼,想到灵犀刚刚进来时厉声斥退左右的气势,于是闲闲地问道:“灵犀夫人向来都是那么放肆的么?”
我问得突兀,小刘子到底是个年轻太监,扛不住事,登时被我唬了一大跳,唯唯诺诺着:“宸主子这……这……”
“奴才是不该议论主子,但主子问话可有不答的道理?”我容色和悦,但语气中隐见迫意。
“灵犀身为宫妃,胆敢在宫禁之内着道袍任意行走,难道皇上都不曾言语过什么?”
小刘子一惊,顺眉答道:“主子先时好些日子不来,怕是不知道这里情况了。皇上笃心尚道,灵犀娘娘又是世间道法第一人的弟子。皇上对灵犀娘娘的宠信真是没的说,灵犀娘娘说十句话,皇上差不多能听进去五六句,当初为四座皇家道观加九锡,也是灵犀娘娘的主意。”
我眼神微动,“接着往下说。”
“奴才也不懂这些,灵犀娘娘还说过什么钻研道器啊,长寿啊之类的语,皇上也都信得根。”小刘子也不敢多说,咽了口水道:“主子莫怪灵犀娘娘刚刚闯进来时莽撞,这里的哪间宫室灵犀娘娘还不是想进就进。”
“知道了。”我朝小刘子摆摆手,唇角噙着些微轻蔑的笑意,道:“本宫以前尚觉得她性情聪黠柔婉,原来也是这样嚣张的本性。”
颜倾天下荆棘蒙笼路难行7
关于韶王谋逆一案,高氏宗族内部和朝廷中分成两派,有人认为既然证据确凿,又有当事者安福郡主亲自指证。再者,我朝丰熙和轩彰两朝都有例可循,皇族亲王若有逆反者,譬如晋王和定南王就是活生生的先例,圣上就应当先将兄弟人伦、手足之情放在一旁,必要严肃法纪,依例查办。但高氏中和朝中亦有人出首为韶王辩驳。想当年的晋王,为篡夺帝位而强行逼宫。而前些年的定南王,倚仗前半生功绩彪炳,兴兵挥戈帝都。两人皆是肆意大行不义之举,故此遭伏诛。而韶王一向谦恭,仅凭着安福郡主的证词,和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怎可贸然将其与二王同罪。双方相持不下,拖到至今迟迟未有决断。
这不仅仅是高氏皇亲之间,或是朝臣之间的意见对立,更要紧的是牵扯进来皇上和太后,这下可错综复杂了,皇上的意思是顺从前班臣子的看法,历朝历代都将谋逆视作十恶之首,此可为之,孰不可为之,定是要严惩不怠,但太后却是执意要力保爱子韶王。外部的人都渐渐看出来了,撇开别的统统不说,这分明就是太后和皇上之间在对立,那些夹在中间的臣子都左右为难,君君臣臣,他们自然要顺从帝意,但这“君”的上头还压着一个重重的“孝”字,皇上尚且有几分顾忌,不能跟太后彻底撕破了脸,那臣子更是要在心里头谨慎地掂量着,不敢轻易开罪了太后。
当整个前朝为韶王之事而荡生出—片波云诡谲之际,后宫中宸妃重获隆宠的消息,像一阵风似地吹了出去,然后无孔不入地侵进这古老宫墙的四肢百骸。
想当日,在太极宫中的嫔妃寥寥数几,事后又被上头严令不准走漏丝毫风声。尽管当时闹得多么沸反盈天,但宫中多数妃嫔都是不知道,我和韶王之间那层朦胧而微妙的关系。所以都未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是若有知情者,如薛旻茜和敏妃之流,大概都是在背后烂嚼口舌,津津乐道地议论着我的凉薄和无情。
宸妃不仅擅于见风使舵,更擅于狐媚惑主。原先想着经历那一次的事,皇上不杀宸妃亦是格外开恩,但无宠无恩地孤寂到老是注定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又能起势,重新获得皇上的垂怜,不得不说是手段高超卓绝。宫中有说我凉薄,或说我狐媚,纷纭四起,甚嚣尘上。令人想不到的是,宫中女子美丽的朱唇檀口中,说出话竟是要有多尖刻阴毒,就有多尖刻阴毒。日子久了不免传到我的耳中,里面什么狠咒恶话都有,有些字眼粗鄙得甚至连市井悍妇都不屑于用。
对此,我不愠不怒,仅是安然处之。凝玉是心思纯明的女子,眼里耳中哪里容得下污秽,她曾含泪汪汪地对我说,能进宫中来的都是出身世家的女子,怎想到能说出这般恶毒的言语来诋毁姐姐。我当时仅是笑笑,而未说话。
她在意,我却是不在意了,走到这一步,颜卿什么都能隐忍了,还能隐忍不了这个。纵然那些谣言密如箭雨,与我而言,就算被射在身上也不过就是些破弩弱矢,而真正的劲弩强矢却潜伏在暗处,箭镞磨亮着一簇寒芒,伺机遥巡着,等待某个准确无误的时机再射向我。
我的禁足已解,冰璃宫又再次成为宫中圣誊最浓的地方。在旁人眼中,我与奕槿又回到往日,我还是奕槿最宠爱的宸妃。
然而,暗藏在里子中的隐秘变化,又是谁能说得清的。可以明确的说,奕槿现在给我更接近于是宠,而不是爱,就如奕槿与我亲密的同时,却是一分都未与灵犀疏远。宠,可以被等分或不等分地切割,同时分给好几个女人,但爱却不可以。
宠而不爱,对于女子而言,是一种最大的轻侮。我明知这一点,却是在装糊涂,佯作无事地留在奕槿身边,继续做着他的宠妃。就像当日灵犀所说,奕槿对于我突然的回心转意,不可能不起一点的疑心。他明知此时此刻,我对他的算计要多过真心,却也是在装糊涂,他爱了我那么多年,而我从头至尾都不曾属于过他,这说出来多像是一个笑话,他一直自认是最爱我的男人,爱我超过耶历赫,爱我要超过韶王,但眼下落得这样的收场。他不甘心,绝对不甘心,就算是帝王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尊严,也不允许他甘心。我与奕槿之间,就算是一场没有善果的假戏,他也要陪着我演下去。
所以他接受了我的回头示好,原因就在于此。后来,我再回想起那晚,我在太极宫中所作所为,就连我自己,都为自己当时的矫揉造作而感到发指。我从眼神到动作,从说话到流泪,都在极力模仿着当年十六岁时的颜卿,可是扪心自问,我当时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像往日的颜卿?那种做作的情态,完全就像是一个不择手段要博得男人欢心的下等姬妾。我现在每次想起,那种从肠子里滚上来寒腻腻的触觉,让自己恶心得都要呕出来。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冷笑,耗费什么心思,又假作什么戏,单单凭他的那点不甘心,就足够成为我们再次“琴瑟和谐”、“如胶似漆”的筹码了。
日近黄昏,紫嫣来冰璃宫寻我时,我正好要乘步辇到太极官。黄缃垂首恭顺地立在紫嫣身后,而紫嫣曼立在一层薄黯如纱的暮色中,笑盈盈地看着盛装之下的我,不冷不热地道:“皇上怎么不亲自来,倒是舍得劳碌姐姐跑一趟。”
我朝紫嫣招招手,道:“你且跟我上步辇,此去路途尚长,我们慢慢说。”
紫嫣依言来了,步辇稳稳的抬起。我侧首看她时,带起髻上鸾风红珊瑚流苏金步摇,穗穗地摇开明影晃动。
锦绣华彩的步辇中唯有我们两人,而紫嫣亦是在看我,眼眸宛如两汪碧沉沉的静水,将我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凝在里面,她深敛声息,说道:“对于韶王一事,朝中迟迟未有定论,一干大臣虽不乏有迎合上意之辈,但为韶王求情之人不在少,尤其是玉阴候贺家,此外,雄踞壅州的庞氏更是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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