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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仪略显细长的眼眸微挑,“可是我并不想跟你见外,将国小姐。”她故意撤开“慧妃”不说,而是以紫嫣在林氏闺中的旧称呼之,并且暗暗在那四个字上顿了重音,让人听了觉出几分古怪的意味。
“不见外就好,这时间过得倒是快,嫔妾记得公主上次来帝都是半年前了。”紫嫣笑意清雅在端仪的对首坐下,说话时的神态就像平常人家的姑嫂在絮叨家常。
“是有段时间不见,不过可没有半年。”端仪蔑然一笑,说道,“你的记性不见得有以前好了上回在九皇妹那里多留了几日罢了。”
“端雩公主……”紫嫣低吟,脸上一丝水纹般微动的神情,隐在数根玉指轻扶髻间紫晶镶明珠簪的瞬间,说道:“姐妹之间是该多来往,才不会生疏。”
紫嫣叹一叹说道:“公主只说嫔妾记性不好,可嫔妾真真是糊涂,端雩公主向来敬重公主,对
公主不是言昕计从也是能昕进几句话去,哪里谈得上会生疏。况且,端雩公主虽已下降林家,按辈分是我的嫂嫂,人言道长嫂如母如姊,到底是比不得血脉相连的亲姊妹,即使是异母姊妹也是不多妨碍的。”
紫嫣这番话说得深台不露,但端仪自然昕得出里面的冷峭阴讽之意。你既对我无情一次,我也对你无义一次。一报还一报,也算是两相抵消,互不相欠了。
“哈哈……将国小姐说得好,想当年神威将军林瀚玄驰骋疆场,英飒无敌,无奈性情耿直猖介,蛘谋寡计,却难得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要是神威将军能有慧妃一半的城府,也不会落得个无中生有的罪名,牵累全府,门庭衰颓。”端仪突然舒眉笑出声,象牙白锻刺金的鞋尖轻踢一下荼盏碎片,磕在地砖上“叮”地一声刺耳,匍匐地跪在地上的侍女挪动双膝,也不怕锋利的碎片割手,就赶忙捏在手中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紫嫣挥手让在臌中立恃的人全部退下,唯独留下黄缃在旁,她淡淡笑着,只是一取莹莹凝水明眸在清晰中折射出一线迫人的犀利,扶着端仪的手臂让她落座,唇边溢出一声轻柔微弱到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公主,这也是嫔妾想对公主说的。如果当年的琳妃娘娘能有公主一半,又何至于身死人手,蒙冤受屈……”
隔着单薄柔滑的丝缎衣料,紫嫣感觉手中握住的臂膀一颤,但是她用劲死死地抓住端仪的手臂甚至带着三分强迫地让端仪坐下。
端仪先是愣住,随即眉毛恼怒一蹙,一手狠狠将紫嫣箍在她臂上的手甩开,一手的五指紧握成拳抵在心口,紫嫣刚才在耳边的细声细语显然戳中了她的痛处,她恶声道;“慧妃说的不错,要是母妃当年能……也不会死在薛氏的那个贱人手里!”
白如玉笋的手捏着一把墨蝶穿花双面湘绣细牙扇,紫嫣掩去半张脸笑道;“嫔妾佩服公主,光是一个‘忍’字,嫔妾就对公主佩股得五体投地。”
空荡清寂的泠雪殿中,郁积的阴气剥离如丝,似乎猝然一下抽得人心腑生疼。黄缃神情木讷地站在紫嫣身后,她嘴唇哆嗦着紧紧抿住。
众所周知,端仪公主生母琳妃早亡,当年她和年幼的八殿下湘王被交与薛贵妃抚养,一段轻描淡写的皇宫往事,然而谁又能想到暗中涌动着怨毒与仇恨的激流。
“我记得琳妃娘娘过世是在丰熙三年,那时公主应该还只有五六岁……”紫嫣轻轻说道。
端仪遽然冷笑,声音中一股阴戾翻滚而出,“六岁,我永远不会我那个急,丰熙三年。你说我不能忍又能怎样,难道告诉我鄢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父皇,天真地想他为母妃讨回公道,还是对一个小弦子的疯言疯语一茭置之?”在她提起“父皇”二字的时候,口气中是难以言尽的讥诮。
“我躲在门后,亲眼……亲眼看着那个该死的老嬷嬷……”端仪神色阴冷,缓缓说道,“……她们四人将母妃的双手双脚死死地按在地上……而她狠狠地掰开母妃的嘴……将毒酒灌了进去……”
这样的话听得让人心神仿佛被刀锋割过,泠泠撕裂般的一凛。然而,端仪此时脸上的表情冷静肃烈得令人心生怖意,她看往事就像是在欣赏布满蛛网般裂纹的瓷器,手指慢慢地探索着每一条碎裂纹路,任凭指下凝结出触目惊心的残艳,紫嫣深敛口气,端仪明知道薛贵妃是杀其生母琳妃的元凶,却能与她朝夕相对十几年,泰然自
若地尊她敬她为母妃,一个人能隐忍到如此地步,就不能不说是可怕的。端雩在过多的保护中骄纵得任性跋扈,甚至今日她依然被太后和皇上庇护,而端仪的心智在六岁就开始成熟。端雩这样的,生在皇家最好是当公主,她也只能当公主。但端仪假如不曾降生在皇家,而是生在公侯将相之家,若是有朝一日进得宫来,不知又是如何一番的光景。紫嫣想到这里,就觉得脊背有些生寒。
紫嫣神色依然清冷疏离,她可以想象得出,当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弦蜷缩在角隅里,取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活生生地被人鹤毒,是怎样的痛苦无助,痛苦无助像嵌在皮肉里的钝锋,慢慢地消磨血肉直至麻木冷酷。
林氏横祸之前,她也曾是葬在深闺无忧无虑的小女儿,高官显贵之族,钟鸣鼎食之家。她年值豆蔻,容颜娇美,命妇妯娌之间常道除颜相¨尚可与之相较,其他闺阁脂粉根本无法与其匹敌一二。她心思聪慧伶俐,因出身将门,性情中别具一般官宦女儿没有的爽利和豪气。最不堪回首往事,谁会想到聪麓伶俐磨砺成了城府算计,爽利豪气磨砺成了冷硬狠辣。
当年林氏中惟余伶仃兄妹两人,可是紫嫣根本无法依仗这位胞兄。林桁止性情酷似典父,躲得过战场上的明枪,却避不过朝堂中的暗箭。林家重露头角之时,桁止就曾遭人几次暗害,紫嫣心中清楚,当年若不是颜卿凭着与太子的关系从中转圜,桁止注定逃不过劫难。
“报仇之期,十年何晚?”紫嫣喟然叹道,“薛太贵妃做的一件最愚蠢的事就是将体留在了延禧宫中,她以为那时的你仅是一个软弱无害,又没有根基的小公主……”
“其实我是一条怀有异心,又阴险冷酷的毒蛇,是吗?”端仪截断紫嫣的话说道
紫嫣盯着端仪笑出声又猛然喝止,她说得没错,报仇之期,十年何晚?
回想当初,多年苦心筹谋,用尽一切阴毒卑劣的手段,她甚至不惜牺牲唯一的姐姐颜卿。当薛氏的权势荣华终于分崩离析,那时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淋漓的¨。
当年,十五岁的她随颜卿重回帝都,她曾遥对着帝都巍巍城楼起誓,若不能薛冕的人头血奠林家,此生誓不为人八九年前颜卿的远嫁北奴,薛氏虽不是主谋但曾推波助澜,多年来紫嫣抓紧这点翻来覆去巧施手腕,尽可能地挑起皇上对薛家的厌恶,最后还利用颜卿的死狠狠地追加了一味猛药。可是皇帝还是顾念薛氏旧情,仅将罪名坐实的薛氏睦子薛昱玟处以腰斩,其余人等贬为贱民流放到边境琉球。这个根本不是紫嫣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了全局,她放弃了愚蠢的穷追猛打,表面土虚与委蛇地褒美皇座上的那个人有文景之帝的仁厚遗风,然而背后派出杀手追击薛氏中人,事后费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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