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合意颔首,笑道:“那么本宫,就在颐华宫里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御花园。
离了颐华宫,因见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姝嫔故而携了人来御花园处散心游玩。
团簇的杜鹃凝血,殷红招展。姝嫔攀下一枝来把玩,一壁往更深处走去。雪儿随侍在侧,捧着撷来的茉莉,清淡宁和的香气幽幽萦绕,教雪儿心神怡然:“小主好兴致,如今宫里暗波翻涌,小主好似混不介意。”
姝嫔剥下一瓣杜鹃,任凭它逐风飘零落入太液湖。
她恬然作笑,走上木桥不以为意道:“暗波翻涌的是德妃娘娘她们,干不上我的事。”
雪儿撇撇嘴:“如今贵妃娘娘不知怎的没了宠,皇上也不大去看她了。起先德妃娘娘最承雨露,如今竟也失了宠。奴婢算着,除却小主,其他小主、娘娘在皇上心里不过尔尔。既如此,小主怎能说不干你的事呢?小主只消一点心思,必能取她人而代之,承蒙皇上宠爱了呀。”
姝嫔神色黯然,她站于桥上,抛下剥落的花瓣:“君恩如流水,岂是本嫔想争就能争的。纵使往日风光无限,如今也是黯然失色。贵妃娘娘是,德妃娘娘也是。本嫔不过是蒲柳之姿,她们的金玉之尊尚且如此,本嫔又该如何?所以,一切如这花瓣,随波逐流方好。再说,你认为皇上真的喜欢本嫔么?本嫔能做的就是淡然处之。只消能保证皇上不冷落了本嫔即好,否则站在风口浪尖的就是本嫔了。”
雪儿羞于说出适才那不知分寸的话,忙改口道:“是是是,如今贵妃、德妃没了宠。小主若一头扎上去,必定是众矢之的了。小主如今的宠虽然淡淡的,可是细水流长。比那一霎的风光来得好上许多倍呢。”
姝嫔解颐露出了舒然的笑:“是这样。烟火般璀璨固然惊艳,可刹那化为灰烬,好没意思。松柏虽然平平无奇,却能常青不枯,更盛于烟火绚烂。”
“姝嫔妹妹不知在感慨些甚么,这般入神?”妙音自桥下传来,姝嫔循声侧首,但见一抹霞红倩影袅娜上来。
姝嫔递过手中的花枝,屈膝下身稳稳作了礼:“妾身给谢贵姬请安。”
谢贵姬掸掸雨花锦帕子,阴阳怪气嗤道:“原来姝嫔妹妹眼里还有本宫这个谢贵姬。”她的目光锐利如剑,剜了眼姝嫔道,“怪不得本宫近在咫尺都没入姝嫔你的眼,原来是在这赏花呢。杜鹃娇媚,本宫蒲柳之姿自然入不了你的眼了。”
姝嫔将头垂得更甚,温顺如一只蜷曲而眠的猫:“贵姬娘娘何出此言,娘娘灿如春华,皎若秋月;可谓神女之姿,羞花之容。是妾身有眼不见宝珠,是妾身失礼了。”
谢贵姬敛敛红纱披帛,冰冷如霜:“是这样么?那本宫是自轻自贱了。”她的笑声琳琳婉转如玉器作响,可此刻落入旁人的耳中,如刀剜一般。
姝嫔暗忖度谢贵姬来者不善,无论说话再无可挑剔,她亦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思忖,姝嫔索性抛下卑微姿态,噙笑道:“贵姬娘娘自然是妄自菲薄了,贵姬不啻端丽冠绝,更是良善贤惠。妾身耳闻娘娘闺名谢善卿,当真是名如其人。”
谢贵姬烟眉一拧,险些露出狰狞面目。她沉沉吸口气,居高睥睨着姝嫔:“姝嫔妹妹也是人如闺名——婧娴,聪敏娴静。”她一甩袖,道,“起来罢。”
姝嫔跪得腰酸腿痛,起身时颇有些踉跄。谢贵姬哂笑道:“妹妹生得如此楚楚可怜,怪不得皇上这样爱惜你。”
姝嫔沉静如水,莞尔道:“贵妃娘娘身子尚未调养大安,贵姬娘娘与其抽空在这里夸赞臣妾,不如去探望一下贵妃娘娘。贵姬娘娘你说是吗?”
谢贵姬蹙额愠怒,隐忍着不发作:“本宫自然会去,不必姝嫔你提醒。”
姝嫔媚眼流转,目光深邃:“姐姐,贵妃娘娘玉体不适,皇上却不来探望。这在先前是绝没有的事,所以现在是甚么一个情形,照姐姐的兰心蕙质,必定知道了。而且,皇后留下孟贵姬,自然别有用意。我们既有这时间多费口舌,倒不如想个法子。否则没有了贵妃娘娘的荫蔽,你我还能在此叙话么?”
谢贵姬怒色稍霁:“你说的道理,本宫自然明白。”
姝嫔笑意更深:“妾身希望姐姐能明白,只要金兰情深,侧柏叶之事,妾身自然会烂在腹中。”
谢贵姬面色惊变,她的朱唇轻轻颤抖着:“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
“妾身无故染病,起疑是自然的事。不过妾身还要感谢姐姐手下留情,单是用了侧柏叶让妾身出现了眩晕呕吐之状,不曾真用毒物。”她的笑恬静如风逐细雨。
可谢贵姬却觉汗津津的,背后细密地出了虚汗。谢贵姬不安地绞着帕子,不知如何回话。
姝嫔却温和地拉过谢贵姬修长的如玉素手,柔声道:“一家姊妹息息相关,妾身这事说罢就会忘却。只是给姐姐提个醒,金兰情长,莫负了方好。”略顿一顿,“姐姐,一同去朝阳宫可好?”
谢贵姬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个熨帖的笑:“妹妹邀请,做姐姐的岂有推辞之理?”
她原本就白皙的玉靥变得愈发苍白,她看着笑得娴婉柔静的姝嫔,心底却生出一股骇意。她眼前一黑一白一阵晕眩,妃嫔的尔虞我诈城府心机,这无底的深渊,吞噬着惊惧的灵魂。她紧紧揪着软帕,从背后投向姝嫔的目光如刀般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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