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进门的那一刻,在记忆里那位一般会在这个时间仰躺在那木竹摇椅上的青衫女子突然换了人,进门后的神白须微微一愣。
那同样是一位女子,她手中拿着蒲扇轻轻摇动,左手托腮,低垂的眼眉看着一旁桌案上的一个个竹块,数着一味味药材。
她一双烁金的金瞳,像是天上来的神仙,一身白衣在阳光的照拂下流光溢彩,是那样的不食红尘。
她盘发的发后有着比神白须还多出两根的簪子,一金一白,还有一根角质的乳白色好似璞玉一般的玉簪。
她听到了风声,也听到了某人的呼吸声,她将蒲扇放在大腿上,两只手同样叠放在蒲扇上,盯着神白须。
不看还好,这一恍四十年,神白须真正的像一个凡人,可悠远的岁月却修饰了他的棱角,把他雕刻的那样俊逸。
他那一头及腰的乌发瀑布似的,木端的发冠干净精简,微风一起,就荡起水花。
他一身布衣,那般的一尘不染,手里拿着的那几本质感朴素揉皱的书籍更给人一股为人以师的既视感。
本就是学府独一无二的教书先生,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书卷的儒雅之气与武毅的坚刚之气并存。
岁月的冗长好似褪去了他眼中的阴沉,以至于他眼中的星辰越发明亮,透过他温纯如水而混黑的眼瞳,是无波无澜的温情。
挣扎着收回目光的女子看向别处,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葡萄架,绿荫葱葱的。
来时,她想不到这么一个地方,看时,她只能看到时光涂抹的痕迹,可也只有见了他,她才知道,四十年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
以至于在这座林园中,春夏秋冬的踪迹一觅即中。
她起身,看了一眼庭内端坐听风的青衫女子,又看了看神白须。
“露娜吵着闹着要见你,我拗不过她。”
她摆明了是故意这么说,因为这话她说的时候没有看着他的眼睛。
“作为一个凡人活四十年是什么感觉?”
她又换了一个话题来掩饰尴尬,可她的确也很想听听神白须的回答。
而她又一边有些担心,他呆在这里四十年,那自己岂不是又白白多了四十岁?她和他,会不会因为他在这里的四十年而有所疏远?
会不会觉得青衣越发的像神仙,离人间太远,太超凡脱俗,以至于他一介置于泥泞的凡人不堪高攀,就像他抨击的九龙那样的神明。
所以她内心也有些幽怨,委实是这不懂风情的神白须不知好歹。
可露娜想他,这是真的。
伏云龙庭那宅子是仙人住的,不是露娜那种尘俗的女子待的地方,说闹,凭露娜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顶多压不住烦闷,憋着不说话不开心总发呆而已。
而至于青衣,她本就是仙人,这世间如果没有神白须,对她而言,草木一般,就自然更不会在乎。
可她也不想一直拴着他,虽然只是过了短短四天,但对于青衣而言,与四十年也没有差别。
“和普通人一样的感觉。”
说着,神白须走近,将那几本书籍放在桌案上,他开口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已经四十年了,这四十年里,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如此往复四十个春夏秋冬。
他已经有四十年的缄默不闻了,除去学府的那一年,这四十年来他不言不语,虽然沉默,却是他最心安的时候。
而青衣只是眉头一皱,看着神白须的侧脸,她其实是无法理解这四十年他究竟体会了如何的沧海桑田的,因为四甲子对于青衣来说虽然也遥远,可她委身于暗,不知山河日月。
可神白须不同,他看着这四季变换的世界的一花一草,无论是柳条新发枝丫,还是落花埋入春泥中,
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平凡,根本就是一种奢求。
所以,她伸出手去触碰神白须的脸,在指尖触摸他脸颊的那一刻,他竟下意识的别开来,如此,青衣竟升起一股怒意。
她抬手另一只手直接捧起神白须的脸颊,用拇指摩挲他的眼眶,感受着他脸颊的每一个部位。
她捋起他的额发,另一只手绕在他的后背,两人额头对碰,她终于找到了慰藉似的心安一笑,抚着他的脖颈,吻了他。
“神骁这边的事已经都和你无关了,骁卫那边也在等你的回应,你中枢令的身份在神骁每多一天,神骁政层内部就多一份觊觎,这群人见不得有些人一家独大,你比我清楚。”
“我不想借着那些外面的事唠叨你催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一点都比初来乍到时的那般诚惶诚恐要好,要真是喜欢上了这田园风光,不妨就搁神骁这地扎了根,如此一役,也就当做是寻根之旅了。”
“虽然委屈点偏居一隅,但总好比跑到外头同他人厮杀逃命亡命天涯来的舒坦不是,这四十年的时光究竟如何的流连忘返,你比我清楚,四十年能改变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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