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门外一阵刻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位年轻的嬷嬷过来传话,她就是老太君身边的许嬷嬷,几日不见蔓儿小姐去梧桐院请安,老太君甚是想念。
邢蔓听后心中冷笑连连,这不是变相地告诉府里下人,她邢蔓不尊祖母,已多日不给长辈请安,这要是传出府外……真是一对狠毒的母女,手段技俩一样,层出不穷。
邢蔓敛敛了神色,面色如常地道:“嬷嬷我也想念老太君,等会就过去请安。”
这些时日,邢蔓刚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情绪还有些乱,也怕露破绽,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写字,画画。前世她不爱这些,就因轩辕墨说了一句喜欢温婉才华的女子,她便没日没夜地练习。此时,倒觉得甚是雅静。
许嬷嬷走后,邢蔓梳妆完就带着兰儿和梅儿去梧桐院。
刚出院门不久,便见一座翠绿的假山挡在眼前,园中的景色一览无余,假山清秀奇特,上面布满了苔藓,藤萝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继续往前走,只见花木茂盛。一条清澈的瀑布从假山石缝隙中倾泻而出,白色的栏杆环抱着碧绿的池沼,池沼上有一座精致的小石桥,桥上还建有一座亭子。
她走上小石桥,侯府熟悉的景色尽收眼底。向前走,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红墙青瓦林列左右,远处是飞檐峭台,楼上可摘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来到了梧桐院。
院门前是一盏石屏,上雕翠竹荷月,下人见状,轻慢地帮她掀开纱帘,进去后所有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大家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只见一女子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色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地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布帘青璃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
我的蔓儿,怎么换了个人似的,甄氏满脸惊喜。
可不就是换了个人,陈氏酸溜溜的附和。
陈氏乃侯府嫡次子邢铮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有些尖酸刻薄。
邢蔓环顾着前世时常来的厅堂,还和前世一样。只见堂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绚丽多彩的珍珠为帘,堂内角落摆放着一对古老的青花瓷瓶,瓶内插满了鲜艳的牡丹花,瓷瓶与花朵的颜色相当相得益彰。檀木桌案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银瓶中盛放着清香的龙井茶,散发出阵阵清香。
看着端坐在高位上侯府老太君,重生后的邢蔓不得不再次感叹,好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
!她与父母亲年龄相仿,乌黑头发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髺,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额前系着珍珠抹额,发间插着淡紫色蝴蝶金步摇,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木槿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缂丝石青银鼠褂,下面翡翠兰花洋绉裙
。从她的着装不难看出,她那颗“不安分的心”犹在。
也是,京城贵族里像她这么年轻的老太君少之甚少。
侯府老太君郑氐乃前吏部侍郎郑苛的嫡女。因买卖官职,收受贿赂、扰乱朝纲律法被当今圣上治罪抄家。郑府所有男丁发配边疆苦寒之地做苦力,女人充当军妓,郑氐名双双,曾和三皇子母妃兰妃乃闺中密友,郑双双被送往军营途中,因身娇肉贵,在缺衣少食的状况下身患疾病,衙役不愿拿出银子医治,便将她丢弃于山路中任由她自生自灭。
听闻当年祖父回京述职途中救下了她,而她非要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嫁给比她父亲还要年长的祖父。
美色当前,祖父最初是不愿的,他虽爱美色,但并不贪恋,想着她与自己嫡长子年龄这般大,想嫁他也并非真心实意,又是罪臣之女,怕牵连至侯府,便严词婉拒。
她便以死相逼,祖父一个铁铮铮的、不解风情的汉子也在她情意绵绵的蛊惑下,化为绕指柔,得偿所愿成了祖父继室。这件事从中存有多少算计就不得而知了。
圣上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祖父进宫请罪,交出兵权,圣上看在祖父多年劳苦功高又忠心耿耿的份上,侯府才没被治罪。
随即,郑氏陆续为祖父生下二叔陆铮和小姑姑陆歌儿,这便坐稳了侯府夫人的位置。无诰命在身,这时谁也不敢再去触碰龙威。
邢歌儿年纪其实比她只大半岁余,后来她和祖父的故事便成为了上京城一段佳话,编成一个个小故事在酒楼茶馆里说唱。
当初有不少青年才子写出许多关于他们恩爱的名词绝句,其中最受追捧一首乃: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前世的自己也是被她们蛊惑和这些情爱故事的所蒙骗。
现在想起来有多少细思极恐,谁愿意嫁给一个“粗老头”?谁家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家心中没有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心上人。
如若郑苛不被获罪抄家流放,以她的身份,样貌与才情,足可在京城匹配一位贵公子。
祖父脱下戎装后,便把爵位传与父亲,整日过着遛鸟斗鸡的生活,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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