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端来水,我拧了条毛巾替李伟擦身。他浑身都是泥浆,头上、额上、脸上、手臂上、背上、腿上都是青紫的大包和血口。我的心疼得在抽搐,眼泪一滴滴滴在他的身上。曾经是那么潇洒倜傥的一个男人,今日竟落得如此地步,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生活真是残酷。
那些民工走了,屋子里也空了。
阿莲和黄健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你们,你们去吧。”我的眼泪还在流,我从心中感激他们俩。
“别难过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能帮的我们尽量帮,大家都是在外面打工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们走了,你们多保重。”
李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黑暗中,我看到了他眼角缓缓渗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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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再也不说话。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最多去外面水房刷牙冲凉,然后,又把自己关在屋中。我亦不敢跟他说话,我俩就这样默默地过日子。性生活,已完全下课。
再见,不要永别(54)
李伟总是在半夜忽然惊叫,猛然坐起。
我知道,恶梦在纠缠笼罩着他。
我抱住他,把怔忡惊惧中的他轻轻放倒,一遍遍在他身上抚摸,一遍遍用十指替他抓头捏头,看着他的精神渐渐舒缓,慢慢睡去。
他侧身躺在我怀里的姿式特别可爱,像纯洁的婴孩一般,安恬,呼吸轻柔均匀,鼻翼歙动,睫毛微颤。我久久地注视着他,怎么看也看不够,忍不住,就悄悄地用舌尖去舔他浓黑的眉毛,长而黑的睫毛,高挺秀美的鼻子,和他那几近完美的嘴唇。一股温暖的热流渐渐升起,在我的心中涌动。
后来,他整夜整夜地不睡,常常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悄悄翻身下床,悄悄溜出屋外,骑着单车,在海口的大街小巷狂奔乱窜。有时正骑得飞快猛然煞住车,跳下车弯腰双手举起单车,使劲摔出去,然后,对着空寂的街道和天空嗷嗷大叫,那叫声凄厉、苍凉、高亢、尖锐,像一只被困铁笼中的狼嗥。
躲在另一个角落里,悄悄跟随着他的我,看到这一幕,总是泪流满面。
白天,他的许多习惯也变了。他已不会从从容容吃饭夹菜,而是狼吞虎咽,三抓两塞,吃完,“叭”放了碗筷,说:“我饱了。”就下了餐桌。过马路上街,他再也不牵我的手,护着我,而是一个人匆匆冲过去,留着我在街那边发呆。
偶尔和人谈话时,他的手脚总是在不住的乱动,有时下意识地把手中的东西一点点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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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敲门进来,递给我一沓钱,说:“这是800元,你们先用着。”
接过钱,我低着头说了很多感谢的话。长到二十几岁,我还从没有对一个人说过这么多感谢的话呢。
阿莲借给我800元钱,这让我感到自己很卑下,羞愧咬啮着我的心。
我把400元交了这月的房租,剩下400元在我袋中装着。
看着昏睡的李伟,我想我再也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我们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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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我找了陈生。陈生还是一脸平静,公事公办的样子,也还是那句话:“有事吗?林小姐。”
我说:“对不起,陈生,我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发工资,能开工?”
“你有什么困难吗?林小姐。”他看定了我。
“没有,我想辞职。”我平静地说。
“为什么?有别的公司请你吗?”
“没有。”
“如果有别的公司请你,我们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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