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眼里的怒火由盛转弱,渐渐变得晦涩不明,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睥睨她,嘴角带上了几分讥讽。
赵嫣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要说什么,宋研竹已经挽着金氏离开了。
张妈妈上前扶起她,恨铁不成钢地问:“姨娘这是做什么?若我是你,这会就安安分分呆在屋子里,哪儿都不去!您方才对我说只是来请个安表心意,这会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您这是存心不让二夫人舒坦不是?”
张妈妈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人算是见多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不成气候的姨娘主动找主母不痛快的。被赵姨娘阴了一把,张妈妈心里也不痛快,见赵嫣红半晌都起不来,虎了脸对一旁的锦雀道:“锦雀,还不上来扶着!”
赵嫣红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只想着算盘都落了空,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一路随着张妈妈往回走,路过花园时,正巧瞧见宋玉竹在院子里带着几个丫鬟玩儿蹴鞠,一蹦一蹦地很是可爱。
赵嫣红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宋玉竹眼尖,瞧见她,白了一眼道:“我说怎么今天总觉得哪儿不对呢,一股子臭味,原来是多了个讨厌鬼!”
说着,宋玉竹一挑足尖,就想把蹴鞠球抓在手里,哪知道一时间没抓稳,球嗖的一下往赵嫣红的方向奔了过去。
“诶,我的球!”宋玉竹正要追,就见球擦着赵嫣红的腿飘了过去。赵嫣红“哎呦”了一声半坐在地上,随即抱着肚子痛苦地哀嚎起来。
这个过程实在太快,宋玉竹愣了许久,哆嗦道:“诶你别吓我啊,我的球没砸到你肚子,喂,喂!”
“我……我肚子疼……”赵嫣红的面色渐渐煞白。
张妈妈和锦雀吓了一跳,赶忙上来要扶,赵嫣红摆了摆手,眼眶里盈上泪,痛得像是发不出声音来,“妈妈,我的好妈妈,快去书房找老爷,求求您,让他一定帮我把林大夫找来……”
“您可千万别出事啊!”锦雀慌了神,张妈妈一拍她的手,“你快去老爷啊!”
一壁说着,一壁扶起赵嫣红就往听雪阁赶。
宋玉竹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哭丧着脸对身后的丫鬟微雨道:“微雨,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宋盛明匆匆赶到时,赵嫣红已经回到了屋子。他进门,就见赵嫣红半躺在床上,抓着被角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肚子又疼了?”宋盛明瞧嫣红的模样不由心疼,厉声问锦雀。锦雀平白被金氏打了一巴掌,原本心里就不舒坦,此刻也不替嫣红辩解,垂着头不说话。张妈妈心里头一直念着嫣红活该,可是人毕竟是她看顾的,若是出了事,她也逃不了责任,她斟酌了一下,将嫣红如何去到金氏跟前,金氏说了什么简要说了两句,又道:“四小姐在那儿玩儿蹴鞠,球不小心擦到了赵姨娘的小腿。”
宋盛明闻言,拧眉道:“我嘱咐了你多少次,安安分分呆在屋里就好,你眼巴巴凑到她跟前,她不抽你已经算万幸了!”
嫣红的眼泪簌簌然往下落,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宋盛明晓得她性子柔弱,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你别怕,我已经让人去请林大夫了,他很快就回来,没事的。”
嫣红这才渐渐安心下来,脑袋靠在宋盛明身上,嘴角噙上一抹冷笑:只要等林远秀来,告诉宋盛明她因为忧伤过度又受到惊吓,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再服上一剂药,让这肚子消失,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第37章 出局
金氏过了许久才匆匆赶来,那会嫣红正伏在宋盛明的怀里,见了她,孱弱地唤了声“夫人”,就要起身行礼。金氏心中冷笑了一声,蹙眉问张妈妈:“方才见着还好好的,怎么说疼就疼起来了?”
张妈妈无法,又将方才遇见宋玉竹的事儿说了一次,金氏疑惑道:“玉丫头才多大的孩子,又是个姑娘,嬉闹着蹴鞠,球劲儿能有多大?”
宋盛明听她话里有话,一股子无名火窜上来道:“你也是个做娘的,莫非不知道孕妇最是精贵,经不得吓?”
金氏转头去看他,眼里分明沉静如深潭,宋盛明却莫名感觉到里头藏着的失落和失望,他不由一怔,就听金氏淡淡道:“我怀了四胎,确实懂得如何做娘。只是不知道,原来夫君也晓得孕妇精贵。”
宋盛明不由一哽,这才想起来,金氏怀了四个孩子,前三个,他不是在外考功名,就是有事不在身旁,第四个又坏在了她的手里。方才那句话,虽是安慰了赵姨娘,可无疑又在金氏心上戳了一把刀。
他是做的不对,可是她也不该在众人跟前拆他的台子!
宋盛明神色一凌,正要开口训斥,手上却一沉,是赵姨娘拉住他的手腕,温言道:“老爷,不怨夫人,是我自个儿胆子小,又不小心,才会……”
这一两句话说完,眼泪招之即来,簌簌而下,一壁哭着,一壁“嗷”地一声,捂着肚子道:“老爷,我肚子疼,林大夫何时才能来?”
宋盛明忙劝慰道:“赵福已经去了好一会了,想必很快就会来,你且等等。”
话音刚落,屋子外有个丫鬟低声道:“老爷、夫人,二小姐带着林源修林大夫等在门外了。”
赵嫣红一怔,宋研竹已经打了帘子进屋来,行了礼后道:“方才林大夫给我请平安脉,我送他出来时正巧遇上了四妹妹,四妹妹哭得不像样子,说是闯了大祸,将蹴鞠踢到赵姨娘身上了,要去祖母和三婶婶跟前负荆请罪。我一听,心想这不是有现成的名医么,赶忙就给带来了!”
宋研竹同金氏打了个眼色,金氏忙道:“那还不请林大夫进来!”
哪知林大夫脚还没踏进门槛,赵嫣红已然闹起来:“老爷,不要,林远秀大夫既然已经来了,就不需要麻烦林源修大夫。”
她紧紧拽着宋盛明的手,宋盛明一低头,就见她满脸的慌乱。想起先前应下,只让林远秀替她保胎,宋盛明出声道:“不必劳烦老林大夫,赵姨娘的胎一向都是……”
“老爷这是不信老林大夫的医术,还是信不过我?或还是信不过妍儿?”金氏淡淡问道:“先前哭得呼天抢地,说是担心孩子出事儿,这会就有现成的大夫,又何苦等那久久不来的小林大夫?都说事急从权,这还干系着孩子呢?若是出了事,老太太和大嫂那可都交代不过去……哦对了,还有三弟妹那,玉竹儿可还等着信呢!”
“赵姨娘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宋研竹适时出声,伸出手去附在她手上,登时“哎呦”了一声,“啧,手怎么这么凉!”回头招呼道,“快请林大夫进来!”
“不要不要……”赵嫣红的心绝望到了极点,只懂紧紧握着宋盛明的手,帘子再次掀起时,她的心却掉落到了谷底:宋老太太、袁氏、荣氏三人齐齐走进来,在最后头的宋玉竹脸上的泪痕未干,抹了把泪道:“二伯母,是玉儿不小心,伤着赵姨娘了,呜呜……”
林源修的指尖微凉,落在赵嫣红的脉上时,像是一把无形的手卡着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赵嫣红神色苍白地望着他,心思恍惚地想起林远秀对她说的话:“天下间只有我有这个药,只要我不说,任天下所有大夫把脉,都是个喜脉,您尽管放一百个心!”
可是林源修望着她的眼神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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